第36章

从郤十舟第一次来给他看诊, 白君瑜就察觉到了。还特地求了母亲紧赶着做了玫瑰鲜花饼,把祁襄叫来暗自确认。这几日天天闻着,就更加确定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郤十舟头也不抬地继续写方子, “你觉得我和祁襄是什么关系?”

白君瑜倒没被他颇有深意的话带偏心思,镇定道:“猜不出,但您应该是住在四合院的,否则身上的味道不可能一直不淡。”

“你不猜猜我和祁襄有什么特殊关系?”郤十舟故意把话说得暧昧,就是看白君瑜是不是个多心的人。就算现在他徒弟只是单恋,可万一有以后, 白君瑜又是个疑神疑鬼的, 那日子肯定过不好。

白君瑜笑道:“不像。若真有特殊关系,我求的平安符他也不会一直贴身戴着吧。而且这种事并不容易藏, 不可能半点不被察觉。”

“算你心思细。”郤十舟比较满意。祁襄虽不太愿意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 以免连累他, 以后办事也不方便, 但郤十舟对白君瑜印象有那么一丢丢不错,觉得白君瑜也不是多嘴的人, 便道:“我是祁襄的师父,他请我来为你诊治的。”

白君瑜惊讶, “那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要托贤珵的关系。”

他自认跟祁襄的关系应该不比祁襄跟贤珵差。

郤十舟抖了抖写好的药方,“我素来不喜欢与朝堂上的人接触, 所以我的身份祁襄要帮我保密。另外,是想借着贤家的身份,让你父母放心让我医治。”

“贤珵知道吗?”不愿与朝堂之人有往来的人不在少数, 也没什么可细究的。

“知道。”

白君瑜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自己在祁襄心里还真不如贤珵信得过。

“怎么?觉得祁襄没跟你说实话,是怕你信不过他推荐的人?”郤十舟毕竟比他们多看世事十几年,白君瑜若不掩饰,他多少能猜出一些。

“您这样说,我都不知如何辩驳了。”白君瑜苦笑。

“不用辩驳。既然是让贤珵帮忙,至少得拿出诚意来。至于你,能重新站起来,能再像之前一样练武打仗就够了。别的少知道些也无妨。”

“既然不需要我知道,那我也不多问了。”没想到祁襄暗暗地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这些细节他若非要纠结,反而显得矫情了。

安静了一会儿,白君瑜又道:“师父,我能否问几个问题?”

郤十舟挑眉,“我没有那么多徒弟。”

贤珵跟着祁襄叫也罢了,但白君瑜跟他徒弟又不是恋人关系,不能跟着叫。

“那叫您郤先生可好?”

郤十舟觉得白君瑜不是个嘴甜的,就不如贤珵会说话,但还是道:“问吧,我答不答另说。”

“祁襄的身体怎么会差成那样?”之前钱大夫去给祁襄看诊,他也知道。但他更想听郤十舟怎么说,毕竟现在看,郤十舟的医术是在钱大夫之上的。

郤十舟完全没有犹豫地说:“他一个书生,从前吃的就一般,身边本就不强壮。到了边关后没日没夜地干活,身子累坏了很正常。”

既然郤十舟都这么说了,白君瑜也没再怀疑,又问:“他跟您学什么?医术吗?”

郤十舟点头,“我初见他时,他病得很重,我一介游医,又是江湖人,自然不怕那些官兵,非要为他医治。病愈后他心存感激,想要报答。我倒不需要。他可执拗,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就想拜我为师,说日后可尽孝道。也想跟我学点医术,说不定能帮上边关的奴隶。只不过没人会给他时间学,所以连点皮毛都没学会。”

白君瑜微笑道:“现在好了,他回

了京中,您若不急着离开,也可以教他一二。”

“再看吧,先把你医好了再说。我也不喜欢总待在同一个地方,他学不会也无妨,他那身子也不能指望跟我去游历。”

是啊,祁襄的身体不适合出远门,最好是静养。这对白君瑜来说倒是好事,祁襄留在京中,他就有更多时间跟他相处。

到时间去了针,郤十舟又交代了新的药浴要怎么泡,泡多久,这才收拾东西离开。

白观游在白夫人那儿吃完早饭,溜达着来了白君瑜的院子。

“郤大夫走了?”白观游四下没看到郤十舟的人。

“刚走。”白君瑜暂时不准备跟家里说郤十舟和祁襄的关系,既然郤十舟不喜欢朝堂中人,等以后有机会再正式介绍也不迟,以免家里为这事再准备些礼物,惹了郤十舟厌烦。

“郤大夫每天来的早,府里应该留了早饭才是。”他若上朝,基本是遇不到郤十舟的。白夫人每天细琢磨着白君瑜的饮食,一早就在厨房看着,跟郤十舟也不常见。

“郤大夫说他起得早,吃过早饭才过来。就没留饭。”这倒不是假话。

“也罢。你今天感觉如何?”自己的儿子,白观游自然是每日都要来问问。

“施针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酸胀了。郤大夫说有感觉之后,就会恢复得快一些。”

“那就好。”白如给搬了个凳子,白观游坐在床边,说:“今天下了朝,皇上把我叫去了,问起你的婚事。”

白观游把御书房中他与皇上的对话告诉了白君瑜,随后问:“你怎么想?”

白君瑜没有犹豫,说:“父亲,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谈过,也说好以寻常女子为佳,我现在的想法与当初无异,只是我暂时也不会和别的女子谈婚论嫁。”

白观游没有意见,自己儿子这样,等治好了再谈也不晚,没必要额外给孩子压力。

“皇上召您去说这些,估计也是想听您表个态。皇上也不愿让我们家与其他大家族有联姻,应该是有人提了这茬儿,皇上想要安自己的心。”对于自己的婚姻,白君瑜之前并没细想过,包括喜欢何玉恩时,也没细那么多。今天提起,他倒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祁襄跟他说的话。

那时他们还在一起读书,京中不知怎的,那段时间出了好多描写爱情的,他们这些学子基本是不看的,倒是自命风流的才子喜欢买来,却也只限于自娱自乐,这种东西拿出来讨论,总是上不了台面的。

而这种书就被贤珵偷偷带来了课堂,不是自己要看,而是带给祁襄看。后来他才知道,是祁襄没有多余的钱买这种书,贤珵觉得文人也不能落伍,就主动拿来跟祁襄分享。

于是那天午后,祁襄就躲在假山后看书,他是因为天热想找个凉快地方避暑,也去了那里,鬼使神差地跟祁襄一起把那本书看了。

中午的阳光把外面烤得炙热,假山后就像个世外桃源,阴凉舒适。祁襄白皙的手指抓着那本书,声音很轻地跟他说:“无论你以后的夫人是谁,人品可靠最重要。”

他觉得祁襄这种小学究跟他说这个,倒有点意思,就问:“只看人品,不在意样貌?”

祁襄说:“色衰而爱迟,样貌并非全然不重要,却是最没用的。人品好,跟你一条心,才能在你有困难的时候帮你想办法,共度难关。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想到这儿,白君瑜又不免想起祁襄的脸。那样的倾国之貌怕是回不去了,但也是在这一刻,他才发现样貌真的没那么重要。祁襄这样,他也是喜欢的。

从心动到去了解对方,可能需要一生的时间。但从了解到心动,只需要某一个瞬间的心颤。

两者在爱情面前没有高低,只是后者更为稳固,似乎任何缺点都不足以破坏这段感情。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更容易让人向往且心生羡慕吧。

“咱们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就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了,倒是好事。”白观游本也没想要个娘家实力雄厚的儿媳妇,所以当初即便知道白君瑜有些喜欢何玉恩,他和夫人也基本是不闻不问。只要白君瑜不来提,他们绝对就会先问要不要上门提亲。现在想来也多亏了当时沉得住气,否则现在如何还不好说。

“嗯,父亲不必为我的婚事担忧,我心里有数。”

能听白君瑜说这句话,白观游就更懒得操心了。白君瑜主意正,又不托大,他们是放心的。

郤十舟回去后,把白君瑜已经知他们关系的事告诉了祁襄。

“百密一疏。”疏在这个细节上,祁襄觉得不应该,又觉得是关心则乱,只想尽快让师父帮白君瑜诊治,故而忽略这这些。

“无妨,我用之前你编来应付贤珵的话应付了他,他应该不会起疑。”

刚过中午,白如又驱车来了四合院,说白君瑜请祁襄到府上喝茶。

上午识破了师父的身份,下午叫他去喝茶,祁襄不去也不好,只能在郤十舟别有深意的微笑中出了门。

踩着马凳掀开车帘,祁襄赫然看到坐在车内的白君瑜,整个人呆在那里。

白君瑜笑道:“怕你不来,亲自来接你。特地去如蜜斋买的玫瑰花饼,来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