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怎么会这样?!”荣沧惊怒地一下站起来。

他声音太大, 也引来了士兵们的关注。

白君瑜一脸淡定地对他们道:“无事,私事而已,你们继续。”

既然是私事, 他们自然管不上,也不好八卦,而且都是男人,也不太好传问这种事,没多会儿篝火前又热闹起来。

白君瑜也站起身,低声道:“我们去那边说。”

休憩时只设了必要的帐篷, 暂无议事的地方, 只能走远些说。而既然是私事,他们躲着点人, 士兵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走到无人之地, 白君瑜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担心, 只是这种情况下, 如果他不冷静,军中必会大乱, 人心不定。

白如如实道:“随军的粮草表面看着没有任何问题,也从未出过这事, 检查时也最多看了表面的几袋,看是否有霉而已。这次也像往常一样, 出发时没发现问题。今天第一车粮吃得差不多了,小的就带人去开了第二车,结果划开袋子往里扒了几分, 发现掺了不少石头。小的不敢怠慢,又紧接送翻了后面几车,发现情况都一样,这样估算下来,我们的粮草未必能够赶到边关的。”

“岂有此理!”荣沧第一次出征就遇到这种问题,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被算计了。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在粮草上动手脚,这简直无异于是从根上动摇军心。

白君瑜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小的带去开粮的都是自己人,伙食营那边只跟了两个兵,也是自己人,不会乱说的。”

白如办事一向严谨,所以白君瑜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带着他。

“很好。让人先把出发前检查军粮的人看紧,其他的装作无事就好。”他不确定检查粮草的人是否参与其中,但还是要盯一下,不直接关押也是怕有聪明人看到这种情况,猜出些事情来。

“是,小的这就去办。”

白如离开后,荣沧急切地问白君瑜,“兮择,现在怎么办?”

他很少这样着急,也是实在无法,这本不是他擅长的事,甚至白君瑜都没遇到过,让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听白君瑜的。

白君瑜负手而立,似感慨又似愤懑地说:“如果之前京中的局势只是暗潮涌动,那经此一时,就是正式向殿下宣战了。”

“你的意思是……”荣沧皱眉揣测道:“三皇子干的?”

“我想不出旁人。能做出这事的,必是与殿下有利益冲突的。殿下向来与人为善,没得罪过人,要说利益冲突,只能是几位皇子。大皇子体弱,在别处休养,二皇子不涉朝政,与官员也无甚往来。既能在朝中走动,又能拉拢住官员的,也就只有三皇子了。”

荣沧叹气,“是啊。之前我多有谦让,就是不想与他正面冲突,现在看来,我避着他,他也容不得我。”

“这次的粮草,户部是由何隶负责,若无他帮忙,这事必不能成。看来他是投靠三皇子了。”白君瑜不想这么猜,但户部能在这事上说得算的,只有何隶。

荣沧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是何玉恩的父亲,你和何玉恩……”他原以为有这层关系在,何隶应该会为他们所用才是。

“单凭何隶,他没这么大胆子,必是有人指使授意,还承诺保全他,甚至是更丰厚的回礼。京中放眼望去,除了三皇子,我想不到谁能让他甘愿冒这么大风险。他没有根基,爬到这个位置上实属不易,也是正好赶上朝中官员不足,想必他也是日夜忧心,怕被拉下马。这种时候,三皇子若向他伸出手,就算不仗着三皇子,只看着左丞相和皇后,就足以保住他的

地位。这种保证殿下你都给不了他,能给他的只有皇上和三皇子。”

“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者误会呢?”荣沧不是想自我安慰,只是觉得得劝慰白君瑜几句,毕竟这中间还夹着个何玉恩,就算他并不看好何玉恩,可他们毕竟是多年挚友,该说该劝的,总要说几句。

白君瑜非常坚定地摇摇头,“还能有什么原因?不愿意让何玉恩嫁我,才出此下策?没有这种可能,一来这事太冒险,没人保他他根本不敢,也承担不起;二来就算他不希望何玉恩嫁我,大不了趁着我没上门求亲,给何玉恩安排一门婚事就行了,我也不可能阻挠,更不可能抢亲。”

事情都被白君瑜分析透了,荣沧也实在没话可劝了,只能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君瑜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心下异常平静,“我们已经离京多日,现在才发现粮中掺了石头,且离京时不是没有检查过,实在不好解释,也有嫁祸之嫌,所以不能直接上折子,除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外,朝臣们讨论起来猜疑会更多,对我们不利。现在最好,也最快的的法子,就是给皇上送密信,既能将影响降到最低,又能避免打草惊蛇。让皇上找个名义重新送粮草来,才能安稳度过战期。只不过这样一来,回去必要受罚,你这次就算胜了,战功封赏怕也没了。”

这算盘打得好,四皇子这趟就等于是白出力了,什么好也捞不到,白君瑜也是。

“无妨。”荣沧释然,“既然我们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陷阱里,就不想那些荣华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着回去,有命在,才能迎战。”

白君瑜笑了,“殿下能这样想是最好的。那就请殿下尽快写密信呈给皇上,在新粮草送达前,我们就多靠捕猎添食吧。”也好在这一路往北,森林比较多,有林子就有野味,不至于饿死。

祁襄喝了药,又吃了块松子糖,准备看会儿书就睡了。京城中依旧守卫严备,但正常生活并不受影响,也没有坏消息传来,人心还算稳定。

郤十舟收了药碗,颇为不赞同地说:“你近来睡得有些晚了,那些书放白天看就行了,晚上还是要多睡,才能养好身体。”

白君瑜给他送来的书很有意思,多是些民间乡间的见闻趣事,再就是些故事集之类的,只有两本与民生有关的手记,一点也不影响娱乐性。祁襄平日里还是国策国论之类的书和文章看得比较多,太傅府上借来的,大多就是这些东西。以前读书的时候手头也紧,攒点钱都买笔墨史书了,实在没有多余的买闲谈。现在骤然有了这么多本,还都挺有趣的,祁襄当然愿意秉烛夜读。所以这几日睡得晚,起得也晚了。

“知道了,今天不看了。”祁襄笑道。他也知道总看这些不成,赶明儿去太傅那里受考校,答不上来可不好。

“白君瑜出征那么多天了,也没看你担心。”郤十舟这话不是要证实什么,只是闲说几句罢了。

“他的征战经验我是赶不上的,如果遇上事他都处理不了,那我就更没什么用了,担心也是枉然。”祁襄心态好,说的也是实话,“对了,安排去接近曹光明的人怎么样了?”

郤十舟笑说:“放心。曹光明没事爱赌点钱,手下的人帮着他赢了几回,已被他奉为知己,这会儿恐怕正搭伴喝酒呢。”

“那就好,跟他们说,务必跟曹光明保持好‘知己’关系,回头可能有用。”

“放心吧,别的不行,这个他们在行。”

转眼又到了太傅休沐的日子,祁襄上门讨教。近来朝政繁忙,太傅上次休沐都取消了,今天好不容易闲一天,巴不得祁襄一天都留在府上。

但太傅毕竟年纪大了,祁襄也不好一直打扰,所以吃了午饭就告辞了

,也好让太傅好好休息半日,之后休沐能不能照常还不好说。

近来天热起来,祁襄就有些怀念以前喝过的梅子汤,便顺路去蜜饯铺子买了配好的汤料,又买了些冰糖。原本这东西自己配味道会更好,可祁襄犯懒,本身又不太擅长这个,有现成的也挺好。

自己提着东西往回走,在路过一小巷时,突然蹿出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这两人的打扮和神态,像是本地的地痞流氓,祁襄皱眉问:“何事?”

“何事?”高个的甩着手里的匕首,“自己得罪的人,心里没点数?”

祁襄琢磨着他入京以来得罪过谁,简直不需多想,就有了答案。

“光天化日,你们敢动手?”祁襄并不退缩,只是在思考要如何应对。

周围不是没有百姓路过,但可能是这两个地痞在这块有点名气,百姓也不愿意多管闲事,都绕着快步走开了。

“光天化日又怎样?你看看,这周围可有人敢救你?”矮个笑得猥琐,也天生长了一张猥琐脸,“这京中都是贵人,哪一个都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高个哼笑道:“跟他废什么话?上!”

两个人向祁襄冲过来,祁襄正考虑怎么出手的时候,突然跳下一个灰身人,挡在了祁襄身前。

祁襄一看,居然是郭保梅郭道长。从进了京,他还没见过郭道长,没想到今天这样巧。

见有人拦路,高个道:“牛鼻子老道也敢拦老子的路?不想活了?!”

矮个也道:“你知道我们是给谁办事的吗?你一个道士好好做你的法事,少管闲事,否则要你好看!”

“呵呵。”郭道长捻着胡须,“你们要如何给贫道好看呀?”

“让你满地找牙叫爷爷!”说着,高个抄着匕首刺向郭道长。

矮个踢向郭道长下盘,想帮高个放倒郭道长。

只见郭道长身形一闪,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两人皆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郭道长一人一脚踢翻在地。

两个人也来了气性,不甘示弱,爬起来又扑向郭道长。

郭道长拽住高个的衣裳,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打得高个头晕眼花。搡开高个,郭道长又一把抓住矮个的头发,从肩膀处一抡,直接将人摔到地上。高个酿跄着没站住,摔倒时匕首不慎把自己划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两个小混混只是一般的地痞而已,小打小闹的欺负寻常百姓还成,本身并不会武功,真遇到会武的,只有被打的份。

两个人如此惨嚎,路过的百姓也没有去报官的,甚至有的一脸恨意地瞪了两个人,估计是被欺负过的,趁着两个遇到真高手了,瞪一眼,低咒两句,算是给自己解气了。

“多谢道长。”祁襄向他行礼。

郭道长笑呵呵地说:“举手之劳,不谢不谢。这两人你想怎么处置?”

祁襄没有表现出跟郭道长很熟稔的样子,“这里人多眼杂,不好生事,随他们去吧。”

郭道长点头,“也好,走吧,贫道送你回去,以免再遇上挑事的。”

郭道长在祥云观只是挂名,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但他毕竟帮了贤珵和白夫人的忙,难保真的不会被认出,所以祁襄与他装作刚认识的样子,否则怕有人猜到些什么。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走出好一段距离,已经快到四合院所在的巷口了,郭道长确定没人跟踪,也没有人监视,这才笑道:“哎呀,你作戏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祁襄这才露出发现真心的笑意,“没办法,京中复杂,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

精神应对。道长怎么会这在儿?”

郭道长边走边道:“今天观中做大法事,我没什么事,就想进城找你师父喝个酒。”

“正好,师父近来住在我那儿,道长跟我回去便是。”

“这倒省得我去认门了,走着!”郭道长看着周围的店铺,看有好下酒的就带一点去,总不好让孩子全准备,“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祁襄没在太意地说:“之前跟人吵了两句嘴,应该是那家人找来的。”

“岂有此理,不过吵几句就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种人你下次遇到不用客气,就算闹到官府,你也不吃亏。”

祁襄无奈道:“就怕对方是想闹到官府去,我无权无势的,真关进去了还是我吃亏。”

郭道长啧啧了两声,“这京中不宁啊。等办完事,你还是跟你师父去隐居吧,过过逍遥日子,多好?”

祁襄点头,“等事情都办妥了,我会的。”

郭道长眼尖地看到一家卤味店,拉了祁襄一把过去买,也不算两手空空了。

一坛新起出来的梨花春,是郤十舟的窖藏之一,之前一直埋在京郊的院子里,搬进城中才起了两坛在院中埋好,本也是打算招待郭道长的。几碟佐酒小菜,除了卤味,还有潘管家给炒的花生和油拨豌豆。

祁襄喝不了几杯,郭道长也没让他喝,三个人围坐着闲聊。厨房里,潘管家刚泡上梅子汤的料,等过一会儿上炉熬。祁襄现在吃不了太酸的,这梅子汤多加些糖,每日饮一碗消暑,倒是没问题。

郭道长把路上的事跟郤十舟说了,郤十舟很生气,但没说什么,只等有机会再给何家一个教训。

“白君瑜求的符,你可戴着了?”郭道长问。

祁襄愣问:“您怎么知道?”

郭道长哈哈笑说:“观里上下都知道白君瑜虔心求符,一早未食参拜,才得了观主亲笔。只是他们都以为是给父母求的,我悄悄问过观主,观主说是给一位公子求的,我细一猜就觉得是你。”

祁襄知道这符求得应该是费了工夫的,但没想到是用这样虔诚的方式。当时白君瑜来给他送,他没见白君瑜面有倦色,故而没想太多。

郤十舟倒是很满意,“他也算有心。”

“是不错,也不枉祁襄帮他想那么个主意。”郭道长往嘴里丢了枚花生,咬得咯吱响。

祁襄回神,道:“还要多谢您相助。”

郭道长摆摆手,“我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不费神不费力的,不需谢。”

祁襄也无心做陪了,道了句困倦,就下席回屋了。祁襄身体不好,他们本也没想让他一直作陪,就赶紧劝去休息了。

躺到榻上,祁襄拿出贴身带着的平安符,摸了又摸,捏了又捏,即便这份心意跟他想要的不一样,他也真的领情,从来没有人为他这样求过东西,他的爱意无处可落,可心里的暖意已经被白君瑜填满了。

皇上收到密信,勃然大怒,摔了茶碗,把所有人赶到外面,不准伺候。

宫人们只以为是战事不顺,皇上为这个发火也是常有的,所以并没多想,各宫的娘娘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眉头,一个个安静如鸡。

皇上不是没有怀疑是四皇子故意生事,但细想又没这个必要,经此一出,四皇子必是没赏了,而且战事紧急,四皇子又何必生这样的事呢?

“李甸!”

李公公听到皇上叫他,赶紧小跑着进去,“皇上。”

“把右丞相叫来。明天下早朝后,把户部尚书何隶给朕带来。”

“是。”

如果说左丞相是仗着当皇后的女儿和嫡出外孙升到这个位置上的,那右丞相就完全是凭借自己本事上来的。右丞相是朝中的中立派,不偏不倚,效忠皇上,没有女儿入后宫,长子娶的也是平民女儿,与朝中众人都无厉害关系。平日里为人低调,不与左丞相争高下,在别人眼里右丞相甚至是个摆设。但李公公看得明白,若真遇上左右为难的事,皇上第一个想找的就是这位刚正不阿的右丞相。

次日早朝,皇上以将士征战辛苦,应添些吃食以慰军心为由,让户部再出粮草运往北关与白君瑜汇合。

粮草乃战事中头等要紧之事,以往都是因粮草不足,望京中派粮的折子。去年赶上丰收,国库较为充盈,皇上主动为边关多添粮草,这是好事,自然没有大臣跳出来反对。

这事依旧交由何隶来办,要求三日后出发。

朝中几家欢喜几家愁,但都为官数年,早已学会隐藏,脸上自是看不出什么的。

贤珵在家待得闷了,来找祁襄出门吃饭。

近来战事焦灼,贤珵也不好再去花柳之地,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别人怕也会传他的闲话,说他作为太傅的孙子,半点不关心国事,只顾风流却也没半点文人气节。万一再传到皇上耳朵里,对太傅也不好。所以贤珵近来都待在家中,四皇子不在,他就更没地方跑了。

今天天气好,他就找了祁襄出来。平时他多是在四合院和祁襄吃饭,也是因为祁襄身体不好,怕他累着。

“畅欣楼新来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好甜点,我特地订了位子,你一会儿可得多吃点。”

这畅欣楼在京中的各大酒楼里还真不算多有名,但胜在糖水做的好,一到夏天,各种冰镇的糖水上了菜单,总让人忍不住想去喝一碗。

小二引着两人上楼,迎面正好看到有人下楼,两个人便稍微侧了点身,让对方先下。

“尔勉?闻景?”

两个人闻声抬头,就连祁襄脸上都带了几分惊喜。

“诚之?你怎么在这儿?”贤珵也是一脸惊喜,这都几年没见了,这家伙倒没怎么变。

胡继山,字诚之,父亲之前在大理寺任职,后身身体原因辞官。胡继山也曾跟着四皇子一起上过课,不过成绩实在一言难尽,若去考科举,必定一生无望。所以只念了一年就辞学回老家去了,并不像他们跟着四皇子时长那么长。

胡继山学业上没有长处,但经商却是一把好手,脑子也活,回去就接手了他外公的产业,听说一直做得不错,年节时也会往四皇子府送些礼,但人并未再入京。

“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好歹咱们同窗一场,必得好好聚聚啊。”贤珵说。

胡继山为人正直,没有歪心眼,是个踏实的。所以即便多年未见,贤珵对他的印象依然很好,可惜这家伙读书太糟,否则真能成为更好的朋友。不过老天对他也不薄了,这样一个人在经商时没有被骗掉老婆本,也是天份。

“你这可不能怪我,我是今天上午才到的京中,刚落脚来这儿吃个饭。还想着明后天去拜访太傅呢。”

贤珵见他也没带随从,便道:“咱们别挤在这儿了,上去说话吧。”

胡继山也不见外,道:“行,那我就再蹭你一顿。”

雅间安静,菜上齐后三个人继续聊。

胡继山叹气道:“祁襄的事我之前听说了,也是帮不上忙,惭愧啊。”

他也没想到祁襄的脸成这样了,不过现下气氛正好,他也不好扫兴揭人伤处。

祁襄淡笑道:“都过去了。”

“是啊。看到你们几个都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贤珵给祁襄拿糕点,让他先垫个底,问胡继山:“你这次进京是有事啊?”

胡继山也不隐瞒,“是这样,我这几年生意做得还行,在家乡小有名望,手头也有些闲钱,就想在京中开个店,扩张一下生意。”

这对生意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贤珵问:“你打算开什么店?”

“要说赚钱,自然是饭庄更好些。但京中名厨太多,我带着家乡的厨子来也未必合京中人胃口。所以退个求其次的,觉得开始个首饰铺子也很好。京中贵人多,需要打点的、装扮的场合也多。做这个肯定赔不了。”

“既然你有主意了,我就等着你店开了给你道贺了。”贤珵对生意并不通,看个热闹还成。

“我这还得看呢,等铺子签订了,后面的就快了。以后我可能会多往来京中,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知会我,咱们可别见外了。”

“好,那以后年节送礼可就靠你了。”

“没问题。”

喝了几杯后,胡继山还要去看铺子,已经跟人约了,也不便多留,就先行离开了。

贤珵感慨着:“他还是那个性子,挺好。以后也多个往来的人。”

祁襄吃着菜,一脸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贤珵笑问。

祁襄说:“看到继山如今生活得不错,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做点生意,赚些银钱。”

“你缺钱?跟我说啊。”

“不是。”祁襄无奈地说:“我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也不好总让你和太傅接济,你也没营生,太傅为官清廉,不是长久之计。”

他现在用的钱是他师父的,他刚回来那会儿,贤珵怕他手头紧,也给他送过不少。但那些钱他没动多少,想找个机会再还回去。

贤珵家底丰厚,倒真没想那么多,但祁襄若有个营生也好,不为赚钱,主要是多出来走走,认识些人,日子过得也充实些。加上他祖父并没有要让祁襄考科举的意思,在大川,经商也不会被低看,祁襄要乐意费这个心,倒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贤珵问。

“刚才胡继山提到首饰,我突然想到,可以开个成衣店。”

“成衣店?”他不知道祁襄怎么想到这个。

祁襄说:“抛开百姓和达官贵人的衣裳不提,将士们的铠甲年年补、年年修、年年养,这些虽由兵部负责,但也都是下分到老字号衣店去。若能从中分得一杯羹,这个店必然能长久经营下去。”

贤珵眼睛一亮,“对啊!”

开成衣店琐碎,就算是有钱人,可能都不会想做,多是手艺人来开。若真能分一杯羹,这中间的利润的确可观。而即便他们不会裁、不会绣,也可以请会的人来,并不麻烦。

祁襄继续说:“就算兵部那边分不上,像奉北将军这种官阶的,手下兵的铠甲缝补有权自己找人。那么多兵,这方面兵部也是长年忙不过来,他们也乐得只出银子少操心,要能争取到这样的生意也很好。而且只要不偷工减料,把东西做好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安全得很。”

的确,修补完的铠甲会当场验收,真的修补好的才会被拿走,有瑕疵的要重补,这就从根源上断绝了以好充次的可能,成衣店也不需要担风险了。

想到这儿,贤珵忙道:“闻景,别的不说,这生意带我做吧!”

祁襄失笑,“我跟你说就是想让你参与,我自己也没那么多精力。”

贤珵特别高兴,自己有营生赚钱,跟拿家里钱来用完全是不一样的,“那我着人打听着店面和裁缝。”

“行,

布料的进货渠道我来打听,我们低调行事,做生意忌讳惹眼,在开成之前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放心吧,我懂。”

一顿饭吃完,贤珵乐颠儿地办事去了。

祁襄回到四合院跟师父说起此事,郤十舟十分赞同,有这么个店面做遮掩,他们明面上打探也更方便些。而且背靠着贤府,也不是谁都敢来惹的。

“到时候店铺里的掌柜和小二我会跟贤珵说我来找,就说是潘叔旧友的儿子,之前家里是做布料店生意的,后来家到中落到京中谋生遇到了潘叔。我记得手底下有个家里做过布料生意的。”

郤十舟点头,“对,艾五家是做这个的。”

“行,那就安排他,您去跟他说一声,再带个机灵的去做小二。”

郤十舟没意见,有个知行性的就不容易露怯。

“师父,布料进货还得请您帮我打听一下,这个我是真不在行。”祁襄也不会大包大揽,力所能及更容易把事情做好。

“这有何难?我朋友中有不少跑商的,也往来京中。他们并不知道你,你到时候以店铺的名义跟他们谈价就是了。”郤十舟觉得这是最好办的,他的朋友跑商必然经过京中,有祁襄这个固定的生意他们必然高兴。至于他和祁襄的关系,他并没有跟多少人提过,之前祁襄身份敏感,不方便多说,现在祁襄有很多事要做,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对祁襄谋事不利。等以后事情都解决好了,再介绍不迟。

“好。等我赚了钱,就换个大点的院子,师父跟我住也能舒坦点。”

郤十舟轻笑,“我那么多宅子,还差你这个?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师父有的是师父的,我为师父准备的是我的心意,不一样。”

郤十舟既无奈又欣慰,道:“行,那为师等着。”

一早,曹光明在酒楼的客房醒来,人当时是蒙的。醉宿的脑子不甚清明,半晌之后突然跳起来,拉开房间就喊:“小二!小二!”

“诶,来了来了。”小二挂着布巾跑上楼,“客官什么吩咐啊?”

“现在什么时辰了?”曹光明面若寒霜地问。

小二回道:“巳时刚过呢。”

曹光明骤然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

“昨晚跟我喝酒的那些人呢?”曹光明又问。

“昨天几位爷喝多了,都在店里留宿的。今天一早他们几个陆续起来回去了,已经帮您付了房钱,说等您得空了再聚。”

曹光明心情更好了些,“行了,赶紧给我上碗面,我这还有事呢。”

说着,扔了几个铜板给小二。

小二应着就去忙活了。

吃了早饭,曹光明舒服了不少,也没空回去换衣服了,匆匆去了进字营。今天是奉旨往北关添送粮草的日子,这次由他带队,不算是个辛苦差事。

时间来不及了,曹光明看着这一车车的粮,也没多做检查,反正户部尚书都安排妥当了,这一队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多虑的。

“出发!”

队伍循序出发,曹光明宿醉的头疼还没有完全缓解,这个时候正坐在马上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这次加送粮草让户部尚书觉得奇怪,所以也更加谨慎,这一车车都是实打实的好粮草。只待走到圭县,自会有人帮着换上几车。到时候只要半夜到达,要求第二天早上再验粮就行了。反正粮草到了军中就由军中的人看守,发现问题他们自可以反咬一口。而进字营就是个奉旨送粮的,将军不敢杀他们。等再安排重运,军中人还有没有命吃都不好说了。

队伍行了半个时辰,突然被一队

人拦下。

曹光明一看,居然是右丞相。

曹光明倒是不怕,右丞相就是个摆设,手里没实权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下了马,曹光明假意迎上去,“右丞相大人安好。”

右丞相面无表情,“我听闻这次的粮草有问题,特来查看。”

曹光明半点也没慌,心里还一遍遍地说着幸好何大人有先见之明,他这回一定要让右丞相吃个大亏,彻底不能与左丞相并肩。

“大人说得什么话?我们进字营运送的粮草怎么会有问题呢?”曹光明一脸正气,“您这一动手,不是打我们进字营的脸吗?再说,这中间若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我无需与你废话,你且让我一查,若无异样,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曹光明依旧挡着右丞相的路,“就算请罪,这罪名您担待得起吗?您这是怀疑朝廷命官。”

“我自有我的道理,让开!”右丞相寸步不让。

曹光明笑了,“那成,让您查。但如果您没查出什么,可别怪我上书一封,请皇上做主。您好自为之吧。”

右丞相一挥手,身后几个家丁打扮的男人便推开曹光明,走到粮车前。

曹光明幸灾乐祸地看着,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向何大人邀功了。这右丞相除了,以后左丞相在御前就更有威望了。

家丁掏出匕首,直接划开粮草袋子,石子混着霉粮簌簌流出,在地上堆成一小摊。

曹光明顿时傻了眼,“这……这不可能……”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家丁又连续划了几袋,结果都是这样,这些粮草根本没法吃!

曹光明脑子转得飞快,他不知道是何大人受了算计,还是何大人在算计他。他的确知道不少事,何大人想借别人的手灭他的口也不无可能。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见着何大人再说!

于是曹光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声道:“右丞相携私兵破坏粮草,栽赃我们进字营,罪不可恕。将他拿下,交由皇上定夺!”

这次队伍里都是户部尚书的人,自然是听从曹光明的。纷纷抽出武器要拿下右丞相。

但还没等他们动手,埋伏在周围的禁军就冲了出来。

曹光明彻底傻眼了,这一刻他才明白右丞相前来根本就是皇上的意思。而车上这些掺了石子的霉粮究竟是谁放的,曹光明根本想不出来。但他已经更倾向是何大人所为了。不然何大人说没问题的粮怎么突然就换成这样了?有这个能力换的,只有何大人吧?说不定何大人是早得到了消息,拉他来做替死鬼的。他根本没法证明粮在出发前就有问题了,因为他根本没检查!如果当时不是那么赶,检查一下必能发现问题,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大人辛苦了。”禁军统领拱手道。

右丞相摆摆手,“总算是有收获。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禁军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先将这一队人和粮草藏好,待天黑城门关了,才拿着圣旨带这些人进城入宫,听后发落。

何府当晚被抄,所有家眷仆人一概入狱受审。

监视何府的人赶回来报信。

祁襄并不意外,“大家做得不错,把派出去监视各处的人都叫回来,最近别出门了。出了这事守卫怕是会更森严,等风头过一过再说。”

“是!”手下的人应着就去办了。

潘管家今天下午才知道祁襄的这一系列举动,如今有了成效,也不禁赞道:“公子真聪明。既帮了白将军,又能顺藤往下查了。”

祁襄笑道:“这还

得有人供出线索,才能往下查。且等吧。”

这事从户部第一次弄掺了石子的粮开始,就都在祁襄的掌握中了。进字营都是些关系户,跟正规军根本没法比,晚上值班的个个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根本无人看管这些粮草。

于是在何隶差人动随军粮草时,祁襄就顺手推舟,索性多给他换了几车,还特地把装载了混石粮草的车子往前提了几个车位,能让白君瑜更快发现粮草有问题。

白君瑜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直接上折子,密信更妥当。这也给祁襄制造了接下来的机会。

而这次补送的粮草全是他换的,曹光明也是他安排的那些“知己”灌醉的,让曹光明第二天根本无暇检查。

祁襄也早已料到皇上会派人去拦,除去多疑的本性,皇上还要借此判定是四皇子说了谎,还是京中真有人图谋不轨。皇上不傻,这是最快的办法。他只需要顺水推舟,把粮换了就好,也不算冤枉何隶。事发突然,何隶的尾巴怕也来不及藏好。

现今也离间了曹光明和何隶,只要方法得当,总有一个会松口。曹光明怀疑何隶要杀他,何隶就不怀疑曹光明被人收买了吗?反正狱中他们见不上面,只能靠猜了。

别的暂且不提,至少白君瑜那边接下来肯定能拿到好粮草,这才是最实际的。能稳住军心,才能打胜仗。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祁襄觉得今天晚上他能睡个好觉了。至于之后在皇上那里能不能讨点好处,还要看时机,倒是不必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