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守卫营正经名字叫“进字营”,是军中比较特殊的存在。
进字营的兵不负责上前线打仗,也不管守卫京中秩序和安全,是夹在兵部与户部之间的存在,专门负责运送粮草的。
打仗的军饷、粮草等都归户部管,但户部又无权管辖进字营,这些人中也没有一个文官能跟户部扯上关系的,而对兵部来说,这些人就是不能上战场的兵,连调度他们都觉得没必要,所以也不爱管。到了需要运粮草的时候,自有圣旨安排,而皇上也不会直接见他们,最多是送完回来,负责进字营的将军写折子上报情况就行了。如无特殊,皇上也不会召见。
这在军中算不是肥差,却是最安全的,不上战场,性命无虞。赶上没战事的时候,他们也就按季将粮草送到各地驻军那边,并不多劳累。有战事打了胜仗,他们分不到军功却能分上些赏赐,打败仗了,跟他们也没有关系。于是这也成了京中官宦关照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但能吃点苦的远房亲戚的首选。
这曹光明能进进字营,若不凭关系,仅靠自己的可能性太小。进字营人员更替很慢,可以说只要不犯错,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了。
祁襄吩咐了继续去查曹光明是怎么进的进字营,其他的要顺着这条线看看能牵出什么来。
祁襄这边算是清闲,但白君瑜可就没那么闲了。
边关开战,早朝日日议事。白君瑜还记着祁襄让他不要主动出头的话,所以这几天除了必要的话,别的并不多说。
边关驻守的将领请求朝廷派兵支援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克骊族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不只是为了食物,大有侵占城池之意。而议了几天,连是派兵过去,还是调兵前往都没有个准。
不是因为粮草不足,也不是因为朝中无人,更不是因为兵数不足,而是谁都想占这份军功,但有些人想占却没这个能力,又不甘心拱手让人,所以相互牵制起来,没有最终的结论。
而皇上也有皇上的顾虑,派奉北将军或其他老将去是最稳妥的,可这些人战功卓着,要再添,必得谨慎,以免功高震主。再者,万一败了,可比一般将士败北更致命,到时气势不在,恐怕面对的将是接连的败局。也好在奉北将军等人没有主动提出出战,这让皇上比较满意,没有君王喜欢臣子争功或别有目的,这样正合他心意。
“皇上,克骊族来势汹汹,调兵支援比较快,可以尽快打压住克骊族的势头。”
“皇上,臣以为不妥。调兵固然快,却也会削弱一方防御。若有不轨之徒趁机生事,岂不是拱手让城?”
“臣复议。如今军中人数充盈,赶往边关是慢一些,但只要出征人数够多,气势上就可以给对方压力,边关将士也会受到鼓舞。是最妥当的办法。”
“臣也复议。调兵总归不稳,如今开战,又不知道有多少外族想坐收渔翁之利。保险起见,还是京中派兵最为合适。”
大臣们热烈地讨论着,白君瑜站在队列中也不说话。
皇上昨夜为这事也没睡好,想了一晚上,心中已有定论,“既如此,那还是从京中派兵。众爱卿觉得谁带兵出征更为合适?”
“启禀皇上,朝中老将众多,骠骑将军、护国将军、镇国将军都是上上之选。”
“臣以为不妥,几位将军是有战功,经验也丰富。但都已上了年纪,如此周车劳顿怕是上选。”
“皇上,老将军们近来的确多有不适,臣等也有所耳闻,即便愿意为国效力,也怕途中受罪。臣以为奉北将军、正南将军是合适的人选。”
“北方边关有苍厉将军驻守,其与奉北将军、正南将军同品阶,届时以谁为主将呢?”
与白君瑜一并沉默了多日的左丞相出列,“皇上,诸位大臣的顾虑都有道理。苍厉将军经验老道,为主将并无问题。但为增加士气,稳固军心,臣以为,可以派皇子一同出征,扬我国威。”
此话一出,再没有争论声,似乎所有大臣都同意左丞相的观点。
户部尚书道:“皇上,诸位皇子中,属三皇子骑术武功最好,由三皇子出征更为妥当。”
他话音刚落,就跳出了反对之声,“臣以为不可。三皇子被留府中抄书思过,若为此事免了罚,那皇上的惩戒岂非儿戏?”
户部尚书:“臣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三皇子文韬武略,随军前往更显国威。”
皇上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殿中众人。
左丞相悄悄看了皇上一眼,再次开口:“皇上,三皇子在思过,实在不宜不罚而放。而且朝中并非只有三皇子可去,其他皇子的骑射武功也很不错。”
皇上这才开口:“左丞相觉得还有哪位皇子合适?”
左丞相躬身道:“臣以为,四皇子可前往。”
从三皇子又被训斥后,皇上就有意没再让四皇子参与政事,怕也是担心他有僭越之心。现在左丞相提到四皇子,四皇子也无法当朝同意或拒绝,只能看皇上的意思。
兵部侍郎出列,“皇上,四皇子在武功上虽有建树,却并没有征战的经验,怕是不周啊。”
户部尚书立刻接话:“四皇子独自前往支援的确不妥。不如让白将军一共前往。白将军立过不少战功,必能襄助四皇子。”
白君瑜稍稍偏头看了户部尚书一眼,眸中阴沉。
左丞相:“臣以为如此甚妥。即不会让军中双主将,又可助各方一臂之力。”
皇上看向白君瑜:“君瑜,你怎么说?”
白君瑜跪身道:“皇上信任臣,臣自当为皇上效力,为大川效力。”
皇上沉吟了片刻,道:“好!那就由四皇子和白君瑜带兵增援,五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是!”白君瑜接旨。
“皇上圣明!”群臣跪道。
祁襄担心战事不顺,京中戒严会出入不便,所以趁着天气不错,去给母亲和梁福烧了纸钱和之前抄好的经文。
回来的路上,祁襄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时节正好,到处都染上了绿色,花也开了不少,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就在这时,祁襄突然看到了何玉恩。她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往林中走去。林中还停着一辆马车,看马匹不是一般人家会有的。
“走慢点,晃得晕了。”祁襄借口道。
车夫应着,放慢了速度。
何玉恩走到林中的马车边,帘子掀开,车内的男子伸手将何玉恩扶了进去。而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荣洌!
祁襄眉头紧皱,三皇子尚在思过中,却私自出府了,可见并没把皇上的话当回事,而京中真敢得罪他的人也不多,只要不被看到,出个城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何玉恩,户部尚书的女儿,这会子上了三皇子的车,三皇子还亲自握着她的手拉她上去的,怎么看都对劲儿。
祁襄也是多年没见三皇子了,但三皇子的样子并没什么变化,倒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放下车帘,祁襄一路琢磨着这事要不要跟白君瑜提。何玉恩见三皇子并没行礼再上车,甚至连常礼都没有,可见关系不一般。如果两个人真有往来,户部尚书能一点也不知晓?如果户部尚书知晓,且是乐见纵容的,那是不是表示户部尚书是倾向于三皇子的?
如果真是这样,白君瑜就不仅是被欺骗利用,还有可能被扣了顶绿帽子。
回到四合院,祁襄就让潘叔去给师父带话,让他派人去盯住户部尚书府上,看看他们与三皇子往来如何。
潘叔刚走,贤珵就来了。
“怎么这样急匆匆的?”祁襄将他请进门,看贤珵脸色,也不像是出了要命的事。
贤珵坐下喘了几口气,才说:“四皇子和君瑜要出征了!五日后便走!”
得,这下何玉恩的事还是别跟白君瑜说了,以免白君瑜分心,这一分心,可能就是要命的事。
“是四皇子和君瑜自己请战的?”他心里觉得不会,他跟白君瑜说过,白君瑜不可能那么蠢。
“不是,是左丞相提议的。”
祁襄并不意外,给他倒茶,道:“君瑜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你这么急做什么?”
“他是有经验。”贤珵把茶一口气喝完,“但四皇子第一次出征,哪能不担心?”
“你担心就去四皇子府上嘱咐几句,跑我这儿来算怎么回事?”祁襄笑了。他倒不是太担心,万事有白君瑜。
贤珵也无奈,“我这不是没主意吗?想问问你要提点些什么好。祖父也有些担忧,但不想让四皇子太有压力,所以并没说什么。”
祁襄笑说:“四皇子也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应该注意什么。你若想叮嘱,就跟他说这次出征,赢是一方面,这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暂不多说。重要的是要通过这次,在军中树立威信。要笼络人心,这个人心包括苍厉将军,要令将士们信服,还有,不能骚扰百姓。其他的多听白君瑜和苍厉将军的即可。”
贤珵点头,祁襄说的这些都是实在话,“那好,我现在就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四皇子出征,府上肯定忙乱得很,我就不去添乱的,等四皇子得胜归来,我再上门道贺。”
“也好,我会同殿下说的。”
送走了贤珵,祁襄回到屋中,心里琢磨着四皇子和白君瑜出征了也好,这样三皇子就更容易放松警惕,他也更容易查。当年的事究竟如何他分毫不知,但现在顺藤摸瓜,也不知查到的会不会是他想要的。可无论如何,该查的他一分也不会放弃。他的西陲五年,母亲和梁福的命,都在等着一个说法,也必须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