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西泽尔找到伊万的时候,对方穿戴整齐,军装笔挺,黑色大氅披在有些瘦弱的肩膀上,但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让人不敢吭声。

再往下,滴血的剑和身后倒地的尸体更让周围的人一言不发。

西泽尔无视那些尸体,他冷漠地问:“伊万,缪缪接触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人。”

“皇子殿下,你在这里安了一百八十个监控,现在来问我?”伊万嘲讽地笑笑,“去问你那一百八十个监控啊。”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的白色手套,那上面沾染着点点血迹,处理麻烦最快的办法就是杀人,更别提他现在拿到了处理中央大监狱动乱的权力,只是一些没用的囚犯,死多少都没人在乎。

“伊万,她受伤了。”毫无起伏的声音,但是只要熟悉西泽尔的人就很清楚,他现在很生气。

“哦,这样。”

伊万很清楚,不过他无所谓,他和西泽尔不可能好好相处的,绝对不可能。

掌心的伤口微微作痛,流血的伤口最终会止血结痂,变成抹不掉的疤痕,一辈子留在上面。

但是终究会愈合不是吗?

如果伊缪安能像这些伤口一样愈合就好了,她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伊万的心底,他自己怎么也拔不出来,只会一直磋磨,将血肉搅碎,将疼痛印刻。

他受够了,受够了这根刺,难以启齿的一根刺。

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会被眼前这个人夺走,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会发生更加亲密的事,而他甚至是个没有资格的角色。

伊万近乎刻薄地想,要是姐姐死掉就好了,她会以自己最亲密的关系死去,最后的墓碑上也只能刻上他们共同的姓氏。

多好,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那张与伊缪安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异常冰冷而又轻柔的笑容,“皇子殿下,你交待给我的麻烦还没解决呢,实在是没空。”

他甩下这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又一次不欢而散,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对话的内容离不开伊缪安,每次都夹枪带棒,没有重点。

伊缪安离开监狱的时候,西泽尔一步不离地陪在身边。

游戏的大概背景她已经从书里了解过了,但是在真实见到时,还是有些愣神,伊缪安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着繁华迷离的夜景,冰冷的灯光从钢铁森林里四处弥散,光屏投影的广告充斥在视野里的每个角落。

至于蓝色的天空,那是她在光屏模拟下才能看到的东西。

而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粗犷又精致的画风,齿轮与机械错落交织,随处喷涌的蒸汽落在蔚蓝的天空中,像极了浮云,穿梭于“浮云”间留下巨大阴影的钢铁飞行艇,如同鲸鱼游弋。

她好奇是什么作为能源燃料能让这些巨型钢铁飞起来。

除去这些陌生的景象,还有让她觉得很熟悉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为了节省占地面积,让城市能容纳的人变多的存在。

而这其中,最高的建筑是远在中心的巍峨宫殿,那是皇宫。

西泽尔以为未婚妻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触,连忙安慰道:“放心,你的罪名已经没了,那个地方,你想去吗?”

伊缪安从恍惚中回神,她摇摇头,“不,太远了,我有些累了。”

“好,我在这附近有所庄园,我们去那里。”

浮空艇从天空中飞过,巨大的阴影落在伊缪安的脸上,她垂下眼皮,恹恹欲睡的神色是无声的控诉,像是在阐述自己昨天动荡后的疲惫。

但是来到庄园,西泽尔从床边悄声无息地离开后,伊缪安睁开眼,原本的睡意全无,眼底一片清明。

她根本就不困,也不累,只是有些疲倦,在这里待着和监狱里没什么区别,这就是她不想靠别人之手出来的原因。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伊缪安不想要这样的自由。

西泽尔好久没回来,她大概能猜到对方去干嘛了,要查起来是很轻松的事,毕竟见证了全程的薇拉没有死,只要一问就知道是谁。

应该是去找薇拉了。

她撑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腕上的手链,金属被体温捂热,让那只蛇眼的光芒也变的愈发邪异。

日落时分,昏黄光线与雪白的雾气弥散开来,色调朦胧,慵懒到让人会产生睡意,伊缪安却皱了皱眉,为什么西泽尔这么关心自己,却不在意这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的手链呢?

这说不通啊。

总不成这么一个手链看不见吧?龙人都能看见。

不,还真有可能。

见识到那些怪异的场景,伊缪安觉得这个想法没错,她触摸着蛇眼,异样的鲜明感让她轻轻打了冷颤,那道声音说转机快到了,离开监狱就应该算转机之一。

和这种危险的的组织教派合作,要说他们没有什么坏心思,伊缪安绝对不信。

她出狱这么大事,那边不可能不上心,在监狱里都是想尽办法联系自己,哪怕是利用,说明也是有价值的棋子,并非是丢掉的。

还有那个被诅咒的龙人也是,哪怕西泽尔提不出来人,尼德霍格也不会被切片研究。

她还挺喜欢那家伙的。

伊缪安自然而然笑了起来,温润的眼睛弯成细而长的样子,

“还以为见到的会是您的未婚妻,难道说是您的未婚妻让您来赎一个男人吗?还是龙人种族。”黑发的谢以星面带笑容,宽袍笼罩下的身体一动不动。

西泽尔浑身绷紧,他盯着对方的笑容,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您的未婚妻对被诅咒的龙人很有兴趣,她答应对方,让他等自己,她会赎人出来,真是可惜,我们的研究才进行到一半,龙人这种样本很难得,躯体的愈合能力与鳞片的坚硬程度,如果能利用在机甲之上,可以创造出能和殿下您相提并论的骑士,当然,到那一步,还请您来配合实验,看下实战能力。”

提到实验研究的事,学者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幅度大增,温和的眼里闪烁出单纯的喜悦。

西泽尔对于这一通话没有任何想法,他只在乎一句话,“她答应对方,让他等自己。”

这是连他都没有的待遇。

缪缪都没这么对他说过。

不行,他要见见对方,见见这个所谓的龙人。

“我要见他。”

谢以星抿了下唇,觉得对方有些听不懂话,或者说只想听自己想听的。

又或者说,真如传闻中那样,一心痴迷翡冷翠的玫瑰?

“可以,在这座塔的最顶层,殿下的要求,我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我要带他走呢?”

“殿下,密涅瓦研究所是皇帝陛下的直属机关,皇子殿下想看人,我们不拦着,但要人,需要皇帝陛下的命令,不过对您,这道程序我可以替您省掉,但是依旧得明码标价。”

谢以星露出的笑容更加真诚,毫无攻击性的长相,让他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可信度。

但熟悉他的人会看出来,这抹笑容的不正常,里面透出几分狂热。

西泽尔朝他投去眼神,而后恍然大悟,“是说切开身体的事?你们想要研究我身上不正常的神秘回路很久了吧?”

“不,是解剖,是采取标本。”

他纠正了西泽尔的说法。

“可以,那人我要带走。”

谢以星心满意足,他让人带路去释放那个被悬吊关押在最上层的龙人。

最开始,谢以星只是想要研究愈合能力超强的龙人,所以盯上了中央监狱的那家伙,但是事情发展太快,他没想到那位小姐居然会和对方搭上线,而且许下这种承诺,说不定能利用下。

如果能研究这位皇子,那可是大收获。

最近翡冷翠不太平,研究会估计也要忙碌起来了,那些邪.教徒要是全部抓住,可以作为材料来用,剩余的异种能用来当做燃料。

如果能研究出更加高效生产异种的渠道就好了,那样现如今的研究发展应该能更上一层,要不今晚的会议就再次重启这项研究好了。

谢以星捏着下巴,脑子里已经在思索接下来的研究提案。

龙人一族超强的愈合能力很不错,与机械嫁接在一起,形成血肉机械,会不会成为永动机呢?

还是想办法制造异种工厂,这样比现在靠抓捕异种和小范围聚集会更方便。

每一项都听起来近乎疯狂,但是往深处想想,更多是毛骨悚然的漠然与冷血。

“哦,最近异种的快速生产,还得谢谢那位翡冷翠的玫瑰。”

伊缪安打了个喷嚏,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凉风,她搓了下胳膊,感觉秋风入骨,还是有点凉意的。

更别提这具孱弱的身体,她很快就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压低咳嗽的声音,咳嗽了好一会,又关上窗户裹紧被子,伊缪安才觉得好一会,暖意渐渐上升,她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手腕处的衔尾蛇好像动了下。

她想也没想,直接下床推开门,准备去找安排在门外保护自己的侍从,只是推门看到的不是客厅和侍从,而是一片漆黑,翻涌着狂风的黑暗。

找上门了。

这是伊缪安的第一反应,但是下一秒她就忍不住狂风吹来的冷意,弯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狂风顿时暂停,一切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靠,不会装神弄鬼的风太大,把她弄出问题了吧……”

“呵,你能不能不要被她耍得一愣一愣的,她在装呢。”

伊缪安吐出一口气,双手抱胸往门框上随意一靠,装出的咳嗽在一瞬间被平息,但是溢出的红晕仍遍布在脸颊上,让她看起来灵动且活泼,细长柔软的额发在明媚的眼前晃来晃去。

笑容更像是沁了阳光一样。

“哎呀,总是装的天然无害,大小姐真是让人羡慕。”

刚才对话的两个人里,话音刚落的这一位是戳破伪装事实的温柔女声,另外一个则是随性的男声。

伊缪安对于这两个人没什么印象,但是很明显他们是熟悉的。

伊缪安眨眨眼,“有事来找我?我这边刚出狱还没休息呢,当然也没什么啦,说吧,来找我干嘛?”

“神秘术交流会啊,你忘记了吗?这次的交流会可是你做主办方。”

“大小姐,我们费功夫把你从牢狱里提前捞出来,可不是让你和未婚夫相亲相爱的。”

“是吗?那还真是谢谢了,真的非常感谢。”伊缪安提起裙摆,轻轻行了一个礼,以真挚的笑容继续说:“虽然闹出不少麻烦,但是我现在能站在这里,也算幸运。”

“提前说好啊,我们可没想着闹这么大,是委托的人出了差错,什么狗屁侦探——”

唯一的一个男声毛毛躁躁地嘟囔着,中途自己突然卡住,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

伊缪安用手指玩着发梢,轻轻放在嘴边吹了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来她究竟在不在意。

“交流会的时间是下个月,具体哪一天由你来定,可千万别被你未婚夫知道了,能否彻底断掉这段婚约,就看这次的交流会了。”

“哦,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有时间举办交流会呢?”伊缪安垂下眼皮,一双眼睛被藏得很深,让人看不清。

沉默在浮动的风里蔓延,毛躁的男声惊讶地“欸”

了一下,“你要拒绝?”

伊缪安挑挑眉,“我可没这么说,只是的确有些难言之隐,太多双眼睛盯着我了。”

“交流会又不麻烦,直接以你的名义办一个舞会不就够了,西泽尔那么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吧,还是说,你不想继续合作了?”

“这个国家对待异种的罪恶态度,这些不都是你自己决定要去做的事吗?现在说不想合作就不合作??伊缪安,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委屈的控诉,像是被志同道合的伙伴彻底背叛了一样。

戳破伪装的温柔女声生硬地打断了这段控诉,“你闭嘴,所以伊缪安,你想提什么条件?让你入狱的确是我们的疏忽大意,我们可以补偿。”

伊缪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们会这么讲理呢,还以为会威胁我强迫我必须这么做。”

“所以说,你想知道更多有关我们的事?有关我们的目的?但是,如果你的事情捅出去,哪怕是西泽尔也保不住你,你可要想好了。”

威胁的语气非常明显。

“我能有什么事,西泽尔会保护我的。”伊缪安垂首轻笑。

“你勾结基金会,出卖贵族情报,私自聚会传播宣扬神秘术,别拦着我,我要说,她这种行为捅出去就算保住一条命,也不能让维尔利亚家族崛起,揭露异种作为能源燃料的秘密,就是动荡帝国安宁,你觉得这些被宣扬,维尔利亚家族会陷入什么样的风波丑闻?”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解释下出现的名词,【神秘术】可以理解为魔法一样的特殊能力。

【异种】接触神秘术后的非成功变异体,高危且难以控制。

世界观并不是中世纪那种古代哦,这里属于科技点歪的混乱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