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来不及过多考虑,当务之急还是通知所有孕育者:“是的,你知道对面的黄雨晴去了那里吗?”
“雨晴啊,”田悦喃喃,“应该去顶楼了吧。”
“顶楼?”言贺不解。
田悦点点头,将房门关上:“我和你一起去通知吧。”
待田悦走出门言贺才发现她没有穿鞋,白嫩的小脚走在地毯上有些病态的美感。
“你去穿双鞋吧。”她建议。
“没事,”田悦声音轻缓,“双子塔很干净。”
言贺拗不过她只能放慢奔跑的脚步,却发现田悦轻松超过她跑在前方:“我知道所有人的住处,你去单数层我去双数层。”
田悦干净利落地吩咐,和刚才开门的破碎感截然相反。
似乎她本该雷厉风行地干守卫者的事。
言贺这才看清她头上的成就称号,不是【圣母】也不是【绝世大美女】而是干净坚韧的两个字——【伯休】。
绝知至德终难掩,女子亦称韩伯休*。
短暂惊讶言贺快速跟上田悦的脚步。
双子塔纯白无暇,就连楼梯也铺上了柔软的白色地毯。
言贺回头看着地踏上自己留下的脚印,深表歉意。
房间数量对应玩家数量,她们分工告知塔中的所有玩家。
可多次轮空过后言贺的疑心越来越重。
明明现在才凌晨,可塔里的女孩却不在自己的房中休息。
无论问谁得到的答案都是:“在顶楼。”
通往顶楼的楼梯被一道充满科技感的金属门阻挡,门边有一台类似刷门禁卡的机器。
言贺站在门前等待田悦。
“别怕。”
田悦留下一句不明的安慰便将自己的账号刷在了机器上。
言贺还在揣测她话中的意思,就听到系统播报:
【检测到玩家:田悦——孕育者】
金属门发出一阵解锁声后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
耀眼的白光刺得言贺眼睛生疼。
言贺闭紧双眼,等适应了光芒后才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刷新了言贺的认知。
要说半夜丧尸登门拜访是血腥暴力的恐惧,那么眼前这一幕是诡异阴冷的惊悚。
言贺最先看到的就是之前没找到的玩家挺着大肚子在铺满地毯的地上缓慢行走,见到他们来也只是麻木地扫视一眼。
随后就是坐在角落里抱着襁褓不知是笑是哭的女人,她们虽各个哄着怀中的孩子,脸上却没察觉到一丝对孩子的怜爱,和怀孕的女人一样她们脸上只有绝望的麻木。
“这……”言贺颤抖着唇有些说话有些结巴,
“啊——”
歇斯底里的嘶吼从最里面的房间传来,言贺吓得不敢动弹,顺着声源看去却见原本如提线木偶的玩家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瞥便低下了头,似乎里面的声音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嘶哑绝望的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渐渐虚弱,言贺忽然能明白田悦进来之前的交代了。
“孕育者。”田悦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概括了她们的身份。
仿佛也概括了她们的一生。
“姐妹们,”田悦的声音穿透顶楼,所有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丧尸病毒有潜伏期,大家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伤口。”
她说完所有人都移开了目光,却无一人动弹,她们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似乎被设下程序一般,井然有序却没有生命。
言贺觉得她们根本不需要检查,以这样的状态多半没有出过双子塔,更别说遇到丧尸了。
田悦将言贺揽入怀中,她比言贺高些,像是姐姐一样柔声安慰:“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言贺还沉浸在震之中,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经历过大逃杀的自己腿软得走不动道。
她被田悦拥着走出顶楼,待到铁门紧闭隔绝一切光亮,言贺才在静寂的楼梯间里找回力气。、
田悦扶将披肩披在言贺肩上,和她一起坐在楼梯上等她缓神。
言贺抱着膝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场景,守卫者守卫,丰收者丰收,孕育者真的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游戏孕育新生。
她鼻尖一酸,莫名想要大哭。
“下次遇到危险了想想我们,不要轻易放弃哦。”就算如此,田悦也会轻轻地拍她后背开玩笑。
言贺转头一把抱住了田悦,将脸埋在她的肩头,细嗅着她身上干爽的清香哽咽:“你们不可以离开这里吗?”
田悦的脖颈被言贺呼出的气息挠得发痒,她笑着抚摸言贺的后背娓娓道来:“我们只能靠孕育来获取积分,离开这里我们无法生存。”
田悦脖子一紧,这名脏兮兮的守卫者正抱着她传递温暖,她将羡慕和悲伤收入眼底,撑着她的肩膀将她带进现实。
“好了,”田悦正视言贺有些通红的双眼,“快回去吧,你还有自己的任务。”
“我以后可以来看你吗?”言贺问。
“傻孩子,”田悦任意揉搓言贺的脸颊,“你的怜悯只会让我们更加悲哀。”
言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双子塔的,等到冷风钻入衣服才发现自己又踏入了黑暗。
身后的双子塔闪烁着光芒,却怎么也照亮不了她前进的路。
她发疯似的狂奔,夜风被她吸入鼻喉呛红双眼。
我要回家。
这是她进入游戏以来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
要让所有人都回家。
她不知疲倦一路跑到丰收者居住的村庄,等她来到稻田中才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稻谷在晚风吹拂下形成一道道稻浪,稻穗相碰发出令人享受的白噪音。
言贺抬头正欲寻找自己的队友,便发现在不远处灯光大亮的村庄里跑出一群玩家,他们进入广阔的稻田漫无目的地穿梭。
“啊!”
“救命!”
“他在追我!”
她看着玩家迎面向她跑来,赶紧望向他们的身后,果然看到有一群行尸走肉正在追捕他们。
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言贺赶紧逆着人群向村庄跑去。
好在现在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有了灯光的指引言贺很快就看到全貌。
田野宽阔,玩家四散逃窜,原本数量庞大的丧尸在人群的分散下也分成了几支队伍。
言贺抽出玫瑰解决一名丧尸,在下一只丧尸扑过来时提前避开。
她和其余玩家一起穿梭在稻田中,不同的是她的目标明确,三两下躲开丧尸取下积分。
“分散跑!”远处传来王榆的呐喊,声音越来越近,想必守卫一队也加入了战场。
借光言贺望向王榆,只见几个玩家从丧尸身后跑来,训练有素地取下丧尸性命。
她在人群中寻找队友的身影,可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陌生的成就。
当下她也没办法找寻队友,只能压下心中的着急和一群不认识的玩家一起对抗。
好在这些玩家都是王榆亲自挑选的守卫队成员,即便面对丧尸也不怯场,很快就在大家的努力下控制住了局面。
言贺也不管刚才一起打过配合队友的夸奖,快步来到王榆身边询问自己的队友。
“言贺!”远处传来黎念的呼喊。
言贺赶紧丢下王榆飞快地朝田野另一头跑去。
她的队友也是铩羽而归,衣服上沾满了血迹。
“怎么这么多?”言贺问。
“我去你是不知道,”说起这个孙进一阵愤怒,“都说了有潜伏期非不信,还说我贩卖焦虑,没等到我解释呢,直接用事实证明了。”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
“是啊,还非得说我把他的菜踩扁了要我赔钱。”
孙进想到刚才自己没注意把人家种的白菜一脚踩烂,被人揪着骂了半天的事便更生气了。
大概是孙进演绎得十分逼真,言贺没忍住笑出了声。
余下两名队友多半是分头行动的,这下也是各笑各的。
“别笑了,白菜哥队友就受伤了,要不是我及时拯救,他都要寄(死)。”孙进说。
“后来怎么样了?”言贺好奇。
“后来白菜哥说要吃白菜可以去找他,这是他们团队共同种植的。”孙进还在对白嫖了饭票沾沾自喜。
“不过丰收者为什么会受伤?他们应该不会遇见丧尸啊。”言贺疑惑。
“我们也在研究,孕育者有类似的情况吗?”黎念回她顺道问她。
说起孕育者言贺便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低垂眼睑没有要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丧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扩散,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孙进都察觉到了。
“怎么了?”崔筠温声问。
言贺沙哑着将晚上看见的景象向队友复述,她没有添加个人情绪,听完后的众人却默契地沉默。
他们和远处劫后余生的玩家格格不入,热闹不属于他们也不属于她们。
连黎念也不能冷静地分析对错,将言贺代入孕育者他绝对不能保持理智。
不远处传来拨开稻谷的声音,几声脚步在身后走进。
“孕育者那边怎么样?”王榆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刺得言贺心痛。
她强忍着不适又解释了一遍,却得到王榆一句:“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言贺一愣:“你他么有没有良心?”冲着比他们大很多的王榆大喊。
王榆只当是小朋友发脾气,任由言贺吼完:“这是她们的义务。”
“义务尼玛,阵营又不是自己选择的。”
作者有话要说:“绝知至德终难掩,女子亦称韩伯休。”出自赵蕃〔宋代〕的《渔父诗四首》
全文为:
早悟君王物色求,子陵应已弃羊裘。
绝知至德终难掩,女子亦称韩伯休。
因为百度没有对这句诗的翻译,所以我个人的翻译是:“知道至高的道德最终难以掩饰,女子也可以被称为韩伯休”。
其中韩伯休原名韩康,伯休是他的字,因为三十年卖药不还价被世人得知,遂以“韩康”借指隐逸高士。和前文的子陵(严光,子陵是他的字)一样,韩康也是隐士。
韩康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被人认出来后就决定隐居,就算朝廷派人请他出山也会在中途逃走,也算是一种坚持。
所以这句“女子亦称韩伯休”,我对它的理解是女生也可以有自己的坚持,也可以成为隐居高士。
有知道这句话原本释义的小可爱吗?要是我错了拜托一定要指出,球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