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之下,这几个浣衣女的脸色透着不自然的青白,一步一步朝着发出动静的草屋走去。
然而几人走近一看,只见到一山被风吹得嘎吱作响的竹门。
其中一个身着花青色布衣的浣衣女伸手扶住门,上面的灰落了她一手,地上的粉灰也没有脚印,她朝屋子里四处看了看,里面除了干硬的葡萄和几个被虫子蛀了的木架以外,什么都没有,便拉上门,拿一旁的竹棍抵上门:“里面没人,是风把门吹开了。”
得知是虚惊一场,几个浣衣女又端上各自的盆儿往土楼走去。
等人走远,紧贴在竹门上方屋顶处的师樾缓缓吐了口气,似一根羽毛般轻巧地落在挂酿着葡萄的架子中间,轻细的灰尘沾染到干瘪的葡萄上,
她伸手摘下一颗葡萄,这葡萄不知道在这里挂了多久,没有丝毫水分,轻轻一捻就化成了尘粉。
别说是酿酒,就算是葡萄干都没有人吃。
就在师樾打算离开之际,突然发现脚下的地板大对劲,这四周都是泥地,就连最大的土楼都是土地板,这个地方怎么会用石板呢?
在狭□□兀的空间里,师樾小心避开这些看起来脆弱非常的木架蹲下身来,心念一动,拿剑悄无声息地在上面话了一道,填了剑气进去,削铁如泥。
果然有问题,这地除了上面一层二指厚的石皮,下面居然是空的!
刚刚打开的缝隙里有什么气体冲出来,师樾学着刚才的样子,把这个洞口开得更大一些,但是里面漆黑一片,就连修真者的眼力也不能及。
望着面前可以容纳自己的洞口,师樾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回去带上柳玉和季无忧二人,拿上一旁废置已久的筛子放在这洞上,师樾从这草屋离土楼最近的窗户出去,打算攀墙而入。
然而,当师樾几个梯步上了这土楼之后,方觉不对,这土楼唯一的门早已消失不见,而它的顶部是一个完整的、密封的顶盖,这根本不是一座土楼,而是一个露天的巨大土坟!
糟了,师樾心里暗叫不好,这怕不是中了是调虎离山之计!
她下去的时候,抱着希望用剑挑破了几个窗户,外面的竹筐窗纸捅破之后,里面是厚厚的土泥,剑气入土三寸,仍旧是黄泥厚土,可见这泥墙的坚硬。
这动静之大,已经引起了下面的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拿了锄头和镰刀就要往这边过来,强大的威压越逼越近。
师樾咬牙,看了眼方才过来的小草屋,身形极快地回去,一跃跳入她打开的那个深不见底地坑里。
跟过来的村民也跟着下饺子似的跳下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九娘子看着土墙上的剑痕,素净的脸上带着淡漠的笑意,一掌下去把刚才查看草屋的几个浣衣女击个粉碎,“没用的东西。”
地上的人见状颤巍巍地站成一排,无人敢看九娘子脸。
“还有两个人呢?”九娘子手一挥,土墙上的剑痕就恢复如初。
闻言,之前给师樾几人带路的男子站出来:“回娘子,我们派过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九娘子怒极反笑,还以为自己的调虎离山瓮中捉鳖用得妙,没想到里面两个软柿子也不好捏,
她抬手看了自己的手腕,瓷白的皮子有了些许皱褶,看起来像是被水泡发了胶皮,招手唤来一个身上还裹着泥土的人:“给我追,把那个剑修捉回来给我当新的皮子!”
“是,主人。”来人的眼神空旷,胸前还有一个沾着泥土和黑褐血迹的大窟窿。
外面发生的一切,土楼中的二人都不知晓,
季无忧看着让自己走前面下楼梯的人,忍不住问:“柳姐姐,我们不等等师樾姐姐吗?”
柳雨时又无声捏碎了一个企图接近这个房间的傀儡人,语气悠悠:“要不你看看外面?”
原本土楼中间的露天屋顶消失不见,门外一片漆黑,除了他们这个房间里燃得微弱的油灯,再没有一丝光亮。
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声的危险,季无忧顿感呼吸憋闷,骇得他关门退回来,恰好躲过一只想要挠他的枯手。
“那师樾姐姐怎么办?”季无忧在准备下楼梯的时候,还在担心师樾。
柳雨时见不得这么磨蹭的人,率先下去:“小黑跟着她,没有大碍。”
再次往后看了眼,季无忧拿起一盏油灯,还是跟了上去。
油灯的光亮被黑暗吞没,这道季无忧按出来的隐门恢复原样,由于缺少空气,小屋子仅剩的三盏油灯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为一缕青烟熄灭。
几个人影撞开门进来,四处摸索:“人呢?人去哪里了?”
“这是些什么东西?”
师樾利落拔剑将几个追下来的人斩杀,透过剑气闪过的光芒,她看见这些人脖颈处流出的血是紫红色的,而且充溢着葡萄酒气息。
这地下的空间又深又空又黑,进来的那一处洞口几乎只剩下黄豆大小,气流不涌动,这些酒的气息几乎浓郁到让人窒息。
她还没有把剑放下,地上这几个原本已经没有声息的人又手脚扭曲着站了起来,
用剑抵住迎面砍过来的镰刀,师樾在黑暗中视野受限,偶尔踢到一些瓶瓶罐罐,在寂静的地底世界和刀锋交错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虽然对面人数众多,但是没有师樾修为高,也没有师樾灵活,她再次凌空一跃,一剑斩下一个“人”的脑袋,然后这人的脑袋“咕嘟”一声滚下来摔个稀碎,
而那脖颈处的切口就像是那日师樾在竹林中斩下的竹子一样,斜楞楞的,中空。
另外几人亦是如此,脑袋落下来之后,身体四分五裂,内里储存的液体流了一地,师樾只感觉脚底一片湿腻,足尖轻点上了刚刚碰到的石台。
这些东西,怎么更像是盛放酒水的器皿?
一切安静下来,师樾试探着从储物袋里拿出张初级火符,引燃照明,这火符燃起靠得是符咒里面封存的灵力,不需要氧气。
然而这空荡荡的黑暗仿佛会吸收光亮,只有周边不过两米的范围被照亮,然而就是这么两米,就足以让师樾看清一些东西,
比如她的脚底,根本不是什么石台,而是一个长满了青苔的棺椁,因为他们刚刚的打斗而被推开了些缝隙,火光进不去那黝黑的盖子下面,但是不用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师樾手指捏紧了符咒,将符咒朝侧面挪去,几米外的地方也是个样式一样的石棺,再远的地方只能看到隐隐的轮廓,她是这铺了一地的石棺上唯一的活人。
而刚刚她踢翻的那个罐子里有白色的稀碎粉末洒出来,与地上的黏腻的液体混合,想猜不出那是什么都难。
师樾……师樾有点瘆得慌。
她再次抬头看去,那个黄豆大小的光点消失不见,而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大,还不会御剑的她想梯步上去都找不到借力点。
无法,师樾只能在这下面想办法出去了。
害怕在石棺下面又踢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师樾举着火符在这些石棺上面谨慎前行,好在这些石棺没有如师樾想象中的那么多,
她找准一个方向快速越过十好几个石棺之后,面前就是一个大石台,而与此同时,师樾手中的符纸也因为能量耗尽而熄灭,化为灰烬。
世界再次一片黑暗,在黑暗中,人的耳力会敏锐不少,师樾翻身躲过斜上方射过来的短箭,再次回身到了最近的石棺上面。
虽然刚刚只是看到了一眼石台上的景象,但是师樾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看到这个巨大的圆形石台上面,有不少被利箭钉在上面的白骨,他们的衣衫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灰化。
有的蜷缩到成一团,有的直接变成几段,有的身上已经满是利箭,但手骨还在朝着石台中间伸去,整个一白骨朝宗。
储物袋里还剩下三张火符,师樾顿了顿,再次点燃一张。
这一次她看得真切,原本她以为合好的石棺有不少是打开的,甚至还有枯骨挂在上边,有的只有手掌在外面,有的身子已经出来一半,有的跌落在石棺边,高度不一,
顺着石棺看下去,地上还有些稍小的木棺材,从腐化的木板上可以看见上面深深浅浅的抓痕,师樾仿佛看见了当年里面的人是如何痛苦地挣扎……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巨大的坑,分明是一个大型的活人殉葬坑!
火符的火苗是黄中带些青蓝的颜色,在师樾修长的指尖跳跃,衬得这空间愈发阴森可怖。
这一张火符耗尽,她大致看清了这些棺材摆放的位置,是一个大型的八卦阵,而不懂得如何破阵的她能够误打误撞来到这八卦阵的中间,怕是与她挪动了的石棺脱不开关系。
她强压住心头的情绪,细细思索该如何出去。
依照回忆,自己刚刚下来的草屋里土楼不远,大概只有几丈,而她刚刚移动的时候,特意往土楼的方向移动,看来这个石台上面就是土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藻子:你们别害怕,我……我也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