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众溜得快, 叶斯跟何修慢悠悠地往回走。
“刚才把沈霏事忘了。”叶斯叹口气, 搭住何修肩膀，“你也忘了？”
“没忘。”何修说，“但我看见简明泽在外头了。”
“什么意思啊。”叶斯愣了下，站直身子，“我怎么有点不懂你。”
何修看了他一眼, “想看看简明泽会不会替沈霏说这件事。如果他不说，到校长室我们再说也来得及。”
“啊……”叶斯感觉自己思路有点拧巴，平时何修给他讲那种复杂大题他好像也没这么拧巴过, 像是听懂了点，但脑子里还是一锅粥。
何修停下脚, “直说话，就是想验证一下我觉得简明泽喜欢沈霏这个猜测是不是对。”
“你这人……”叶斯瞪圆眼，又把声音降下来，“这么八卦呢。”
何修笑了笑，“日子太平淡，观察和验证, 也是一种乐趣。”
叶斯无话可说。
有些人, 每天闷头看漫画打游戏, 但对老师黑板上写和周围人脑瓜里想，一清二楚。
高三四班电子狗·何修。
叶斯嘶了一声, 搂着何修脖子说, “反正这事一闹, 他就算考到天上去都别想上荣耀榜了, 解气！”
“你这么在意荣耀榜？”何修看着他。
“啊。”叶斯想了想，“也没特别在意，就觉得你照片贴左上角挺好看，而且我都看三年了，也习惯了。”
叶斯说完话继续架着何修脖子单脚一蹦一蹦走，像个多动儿童。何修沉默地看向他，发现他一丁点不对劲都没察觉，只得轻叹口气。
叶斯说漏了，三年。
虽然早就猜到七七八八了吧，但听这小子突然说漏，还是觉得有点想笑。
何修说道：“那你努努力吧，让我也看看你照片。”
“我也想啊。”叶斯突然来了劲，“一列是不是五个来着？我争取上个第六，这样咱俩是并排。”
“第二也行。挨着。”何修说。
上午间操出事，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通报批评就贴在公告栏上了。别没提，就批了思想不正、围堵女同学这件事，女同学是谁也没提，就事论事批满了一张海报那么大纸。
四班人站在公告前一边乐一边读，叶斯回头看了眼，简明泽和沈霏也在。
沈霏长叹一声，对简明泽笑说，“我本来不好意思跟我妈说，好像利用是老师孩子就乱告状似。谢谢了。”
简明泽微微勾了勾嘴角，小眼睛笑眯眯，“不客气。”
“你们知道吗，胡秀杰今天在办公室差点抬脚踹尹建树。”宋义勾着吴兴肩膀说道。
吴兴眼睛往上翻着努力回忆，“上次挨过胡秀杰踹是哪位仁兄来着？”
“十六班壮士，搞对象被抓了现行，被胡秀杰一脚从办公室里头踹到门外，太令人震撼了。”宋义感慨，“我从没见过真正能把人踹飞人，阎王此次何不重出江湖啊！”
“毕竟尹建人家长是教育局吧。”吴兴小声说，“听说胡秀杰气头上差点忘了，后来被杨主任死命拦住，小王校长下来调解。”
人堆里异口同声失落地叹了口气。
何修回头看叶斯，叶斯正笑眯眯地掏出手机给批评报拍照。
“你要干什么。”何修问。
“发贴吧啊。”叶斯说，“万一尹建人不来看公告牌，总得想办法让他知道吧。他现在肯定蹲在贴吧看大家怎么说他这事。”
何修挑挑眉，发现叶斯也不光撸起袖子打人，也是有点计谋。他顿了顿，“不是尹建树吗？”
“尹建人。”叶斯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高深莫测劲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真和皮卡丘一模一样。
“no no no。”叶斯说，“之前只是烦他，犯不上侮辱他。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装头晕，往后在我这就改名叫尹建人了。”
何修忍不住笑，“叶神有原则。”
“那是。”叶斯继续晃着那根手指头，何修看了一会，突然无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
叶斯愣住，就那么傻兮兮地地竖着根食指没动，还让何修拳头给包着，茫然道：“干什么？”
何修也愣了半天，然后迅速松开手，清了清嗓子。
“我……就是对动态东西比较敏感，下意识就想捕一下。”
“你他妈是猫吗？我要不要买根逗猫棒天天陪你玩！”叶斯笑着骂了一句，把手揣回兜里，跟何修一起往回走，走了两步那根手指头又在裤兜里蜷了蜷。
有点酥酥麻麻，不知道是不是被攥狠了，不过血了。
叶斯有点费解地在裤兜里屈屈又伸伸，那股酥麻劲一下子好像又没了，好像从来都没有过。
他突然在脑海里叫，“沙雕，你是不是又趁乱电我？”
“没有。”沙雕冷漠回答，“电不要钱吗？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下节是体育课，首发几个队员凑一起训练。叶斯坐在树荫下场外指导，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脸上，他舒坦地眯了眯眼，屁股底下还坐着何修给他去小超市买小屁垫。
皮卡丘，虽然是盗版，但坐着也觉得心情分外美好。
叶斯发现何修无论做什么都能全神贯注，这两天和几个队员磨合了几次，现在跟辣条和磊哥配合都很不错。叶斯看了一会，索性喊罗翰组织四班跟一起上体育三班打一场。
何修观察力在拉开架势5v5时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叶斯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在旁边看，看了一会后不由得认真起来，专心致志地盯着何修动作。
这个哥非常擅长揣摩人意图，来回走了三四个球之后，他就已经摸透了三班常快攻几条线，那边球员一动，他就知道球要往哪传。跑动换防、出手断球都相当果断，而且连细微侧头都不用，只靠余光就能知道自己这边几个人位置。
叶斯看得屁股直痒痒，想上去过招，伸手在自己尾骨上按了下，然后叹口气。
还是疼，不嘚瑟了。
恨呐，要是能跟学神一起在阳光下痛痛快快打一场球多好。
叶斯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口气，就感觉阳光没一开始那么明晃晃了，罗翰和三班体委友好地击了个掌，然后两班队员挨个撞肩，以示友谊训练完美落幕。
对班那五个人顺次走向何修，然后和笔直面无表情何修对视两秒，又顺次微笑着转身离开。
叶斯在树底下笑得恨不得捶地，何修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突然回头，叶斯迅速抿起嘴巴，还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锁动作。
忍住别笑jg
何修无奈地叹口气，叹完又忍不 住勾了勾唇角。
“还有两分钟下课，咱们来商量一下队服吧，定做话要尽快下单了。”罗翰把大家都喊到一块，一起站在树下商量，“这两天看了看网上，同城有一家还不错，一百七一件，料子都特别好，透气吸汗，大家觉得行吗？”
“咱们几个价格都能承担吧，主要是样式，有图吗？”辣条问。
“有。”罗翰笑了笑，“这个我跟老马也商量了一下，我本来想要统一白色，但老马说想让你们各自选择，最后定下来两到三个颜色，每人都有抒发个性空间。”
“还带这么玩。”辣条笑，“我从来没见过球衣不一样色儿队。”
叶斯说，“老马就这样，让你们抒发个性，但也整体协调。”
“牛逼啊叶神，跟老马说一样。”罗翰竖了竖拇指，“到时候我会搞一个能代表我们四班小图标，颜色咱们就定两种吧？”
“我喜欢红！”辣条立刻说。
“白白！”磊哥和托托几乎同时举手，然后在空中击了个掌。
刺猬说，“红白我可以，学神行吗？”
罗翰说，“学神穿白吧，适合你，你平时也天天穿白，好看。这样就辣条刺猬穿红色，剩下穿白，有意见吗？”
“有。”何修犹豫了下，“我想穿红。”
“你穿红干嘛？”叶斯嘶了一声，“穿白啊朋友，你穿白多帅。”
何修想了想，“替你上场，想穿你平时喜欢穿颜色。”
“我擦。”罗翰受不了地抓了一把头发，“你俩结婚吧，赶紧。”
叶斯勾勾唇角，“那给我也带一件吧，我要白。”
“随你随你。”罗翰听见铃声，飞快说，“大家回头把想要号码发给我哈，我拉个群。”
一队人散了，叶斯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何修擦汗，问道：“你要几号球衣啊？”
何修想了一会，摇摇头说，“其实我没什么太喜欢数字。不然就……1吧，习惯了。”
“我看行。”叶斯说，“永远第一。”
“你呢？”何修看他。
“我无所谓啊。”叶斯双手插兜里，胳膊底下夹着那个皮卡丘屁垫，打了个哈欠，“我就让店主随便给我弄个数就行，没那么多好讲究。”
吃完晚饭溜达回去时候，叶斯发现前门围着一圈人，他站在后门口抻脖子看了两眼，“他们干什么呢？”
温晨回头小声说，“你俩批评通报，贴在咱们班门口了。”
“啊。”叶斯挑了下眉，“对啊，我俩也跑不了。”
宋许叹口气，“但跟尹建树一比就显得很浮于形式，别往心里去。”
叶斯没往心里去，但他还是去看了一眼。一张a4打印纸，标题是加粗放大“批评信”三个字。措辞比想象中激烈，痛批他跟何修遵循自己意志定义同学、无视校纪、以高三欺高一等等一系列行为。
“应该是杨写。”何修两眼扫过全部内容，平静说，“胡秀杰虽然也常常激动，但说话比这有条理，这封批评信简直是在无逻辑地痛骂。”
“同意。”叶斯唏嘘了一声，“新高一学生不行，主任也不行，凉凉。”
晚自习打铃没多久，老马就夹着一摞卷子进来了。他一脚都已经踏进门槛，余光里突然看到什么，又收了回去，站在班级门外。
班级里鸦雀无声，精英们如常看着桌上摊开资料，但其实不少人都竖着耳朵。
叶斯晚上坐在靠门那头了，探身出去看一眼，发现老马仔仔细细把那封批评信看了一遍，然后竟然抬手一撕，直接把信给揭了下来。
胶布从墙面上被揭起来时发出短促一声，不大，但在静谧走廊和教室里还是有些突兀。
有人抬头往外看了一眼，老马就那样拿着那张纸走了进来，站上讲台，然后随手把批评信团了。
“既然批评信贴了，今天上午事我简单总结一下。”老马表情很严肃，“叶斯，何修，你们两个站起来。”
干嘛啊，搞这么真。
叶斯看了何修一眼，还是很给老马面子地马上站了起来，而且自我感觉站得比较直。
老马说，“高一那个孩子思想不端正，说话做事都欠妥当，尤其是危害到了我们自己班同学利益，这种时候如果你们看到了却装没看见，才是最可怕。所以这封批评信通篇扯那些鬼话，我非常不赞同，也希望大家不要理会。”
班级里安安静静，叶斯抬了下头，发现老马正在看他。
“要批评是解决问题这种方法。”老马严肃说，“尹建树在背后说何修坏话、冒犯我们班女同学，你们可以来和我沟通，我再去找他们班主任委婉地聊。每个人都有判断是非和伸张正义权利，但拳头不是解决事情合理方法。”
“我们知道了。”叶斯说道：“下次注意。”
老马严肃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笑意，感慨道：“听听，咱们叶神多懂事，乖得不像话了简直。”
班级里哄堂大笑，何修没忍住也笑了两声，叶斯转头瞪了他一眼。
“你俩坐下吧。这个批评信我撕，杨主任要问就让他来找我，但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事了。”老马又说。
放学时候叶斯看了何修一眼，何修转身对简明泽说，“你跟我们一起回宿舍。”
“啊？为什么？”简明泽愣了下后立刻勾起嘴角，“我这么快就被集体吸纳了吗？”
“鬼扯什么。”叶斯一脸嫌弃地看他，“早上在办公室说得挺爽吧？知不知道江湖险恶啊，最近一段时间都跟我们一起混吧，罩你。”
“好嘞。”简明泽愉快地装起书包，又说道：“等我一下，我去问道题，很快。”
叶斯眼看着简明泽直奔沈霏许杉月那桌去了。
“那个。”简明泽顿了顿，把一张卷子铺在沈霏桌上，“刚才微信跟你说，今天下午我不在漏听那道题……”
“哦。”沈霏爽快地拔开笔帽，“第二种解法是吧？就是换一条辅助线事……”
简明泽站在桌子旁边，看沈霏低头在卷子上写，那条马尾辫尖尖垂在后颈，随着动作时不时动一下。
“我日。”叶斯用胳膊肘撞撞何修，“这他妈要是在听题才有鬼了。”
何修笑，“终于看出来了？”
“这高三了，班里怎么还一对儿一对儿啊。”叶斯啧啧感慨，“而且全在咱俩周围，咱俩两条单身狗快被包围了。”
何修顿了顿，“你有没有喜欢303 40人？”
“没有。”叶斯咂咂嘴，“我可能有点眼瘸，你说像沈霏那样校花吧，我确实也觉得好看，但我怎么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呢？宋义每天跟我感慨时候我都想打哈欠。”
何修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就喜欢皮卡丘？”
“不。”叶斯一脸严肃，“我喜欢蒜头王八。”
何修眼睛一瞬间亮了一下，而后就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嘴角不可抑止地扬了起来。
“蒜头王八决定请皮卡丘吃烧烤。”何修说。
叶斯立刻把东西往书包里一塞，“皮卡丘答应了！先送小简回去，然后一起出去撸串。”
周五晚自习罗翰去学生会抽签，回来时候全班都从书本里抬起头，有点紧张地盯着他。
几个首发队员都绷着劲，也没人敢问，生怕问出来是个可怕数。毕竟看罗翰面无表情表情，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叶斯在脑海里把这几天搜集到各班首发情报过了一遍，肯定打不过就是十八班，五个首发都挺强，而且实力均衡。其次跟三班、十班可能会不相上下，剩下应该都没太大问题。
“几班啊。”叶斯先问了一句。
罗翰看了他一会，“十……”
所有人都吸了口气，罗翰又说“……二。”
“操！”辣条瞬间把手里捏着笔给撒了出去，笑骂，“十二就十二，你故弄什么玄虚，吓死老子了，还以为碰上十八班了。”
罗翰叹口气，“我也没想到能碰上文科班，小组赛没什么悬念了，大家尽兴发挥吧。”
叶斯笑笑，这样挺好，稳稳晋级，估计之后大翰脚腕就好了。
他又下意识揉了下自己尾椎，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能不能好，其实有点心痒。
罗翰把抽签用一块磁铁摁在黑板上，又说，“球衣也到了，在学校快递柜里，我课间去拿。”
叶斯对那身球衣没有太大期待，毕竟他也上不了场，纯粹是想给何修备一件白才入伙。
“球衣要到了。”何修突然小声说。
叶斯挑眉，“我听你好像有点期待？”
“嗯。”何修笑笑，从笔袋里捻出一块桃子味苏打气泡糖弹给叶斯，说道：“比赛那天你也穿球衣吧，反正你算半个教练。”
“幼稚。”叶斯撕开包装把糖扔嘴里，“穿呗，穿完还能一起合个影。”
叶斯想了想又说，“何修选手观察敏锐，跑动积极。但比赛那天本教练还希望你多和队友语言沟通，毕竟不是谁都像你那样会揣摩。”
何修一本正经地点头，“教练说对。”
罗翰抱着一摞球衣回来时候，叶斯感觉班级里那些女生比首发队员还要激动。
齐玥坐在第一排，直接站起来到台上拍照片，然后发到班群里。
于是四班精英们就罔顾背后摄像头，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欣赏队服。
球衣白红都有，齐玥一开始没看出来其实是两种款式，以为大家都不一样，于是就挨个拍了往群里发。叶斯右手算着题，左手边手机就滋滋滋震动起没完。
他原本也没想点开，直到前面温晨猛地回了个头，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嗯？”叶斯挑了挑眉，“有事说事，别瞅我。”
温晨脸色更加一言 难尽，又看向何修。
何修拿起手机往下滑了滑，轻轻吸了口气。
“那个。”何修碰了碰叶斯胳膊肘，“你们三个白，他俩之前群里是不是一个18号一个25号？”
“是吧，我没注意，怎么了？”叶斯头也不抬地说道。
何修沉默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个白，一个硕大零号。
店主就给随机出了这么个傻缺数字。
宋许也突然回头，看着何修，“你俩……”
“啊？说什么东西。”叶斯皱眉拿起手机，飞快往下滚了滚，嘿嘿一笑，“怎么给我搞了个蛋呢还，这不是咒我考不好吗。”
宋许和温晨闻言又保守地闭上了嘴，只是同时看向何修。
何修面色微妙，半天都没吭声。余光里前面有两个女生一个拉着另一个说了句悄悄话，然后两人同时回头往这边看了眼，然后笑嘻嘻地又转了回去。
何修心里咯噔一声，“那个，同桌。”
“啊？”叶斯皱眉，“到底干什么？”
“零是不太好，不吉利，要不你改一个？”何修说着从笔袋里掏出一根红色记号笔，“改一下吧，改个100、150都行，实在不行你改个750，高考满分。”
叶斯刚好拿到自己那套衣服，拆开包装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味，挺满意。
“那改呗。”叶斯无所谓地接过笔，“750也太扯淡了，反正我也不上场，我画个别吧。”
“也行。”何修有些局促地说，低头杂乱地翻着漫画，宋许回头看他，他只能用面无表情来回。
“就这样吧。”叶斯几下改完，把笔扔回来，然后趴在衣服上呼呼呼地吹了吹。
何修抬头一看，叶斯画了个有点懵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