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之主,严父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于是,他咳了咳,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后才开口道:“老大媳妇,你婆婆那人说话一向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江雨一口气堵在喉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江梅睨了她一眼,附和道:“对对对,婆婆就是个直性子,有口无心。”
江雨深吸了一口气,“这还没分家呢,就让我们滚,我们就这么不受待见?”语气中带着质问。
她也不求严母对他们有多好,可你动不动就冲我们发脾气,真当我们是软杮子,很好捏?
不知该说些什么,严父使出了一招溜之大吉,“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上班呢。”
看到他就这么走了,江雨都无语了。
江梅拉长语调说:“姐,你的脾气跟咱婆婆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江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梅很是委屈地道:“姐,我这是在帮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婆婆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咱们作为晚辈,多尊敬她总没错。其实,她那么说也是想让你们搬回来住。哎,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抗拒住在家里?”顿了顿,她看向严律,“律儿也真是的,宁愿不吃鸡蛋也不愿住在这边,妈能不生气吗?她还以为你把这个家当洪水猛兽呢!”
严律低头抠手指头,对她说的话恍若无闻。
张姨蹲在地上,默默地收拾地板上的污渍。
江雨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梅嗤笑一声,“天真!”
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雨不欲跟她多说,她去厨房煎了个蛋,顺便重新盛了碗云吞,端出去给严律吃。
“妈妈!”严律感动得声音都哽咽了。
江雨:“乖,快吃吧,吃完妈妈送你去上学。”
呆在严家,一刻都不得安宁,她怀疑她跟严家犯冲。
吃完早餐,江雨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严律走了。
去幼儿园的路上,严律忍不住问她,“妈妈,我是不是很讨厌?”
江雨的脚步顿住了,正色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严律垂下头,哽咽地道:“大家都不喜欢我!”
江雨安慰道:“胡说,我家律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严律咬咬唇,“爷爷奶奶就不喜欢我。”
江雨气道:“那是他们眼瞎。”
严律却说:“不是的,是我做得不好。”
这小家伙,懂事得令人心疼。
江雨半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道:“律儿,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才五岁,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你爷爷奶奶……他们不是不喜欢你,他们只是不喜欢妈妈,所以才迁怒到你身上。咱们只是人,又不是人民币人见人爱,咱们做不到人人都喜欢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那么多,也没必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咱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外人喜不喜欢你其实并不重要,也不要紧,你只要知道,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的就行了。”
“妈妈!”严律的眼睛红红的,他搂住她的脖子,抱着她,感觉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母子两人当街拥抱,让不少路过的人侧目。
如果是一对男女,这样的行为肯定会遭到大家的强烈谴责。
小孩子的话,大家就不会想那么多,只会以为他是不想上学或走路,在向妈妈撒娇求抱。
经过一番安慰,小家伙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一路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犹如欢快的小鸟。
到了幼儿园门口,小家伙依依不舍,不想跟她分开。
江雨劝了他很久,答应他等他下午放学了她一定来接他,小家伙这才听话地进去上学。
——
不用上班,江雨闲着无事,打算去供销社看看,快过年了,家里年货什么的都还没准备呢。
还有,严律不知不觉又长高了,他现在穿的裤子还有衣服又短了,得去扯块布给她做身新衣裳。
即使是在工作日的上班时间,供销社也依旧热闹得很,说是人挤人也不为过。
江雨是孕妇,胎还没坐稳呢,她可不敢进去跟人家挤。
“小江,你怎么在这?你不用上班吗?”邻居王大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江雨身边,向她炫耀她买到的好东西。
江雨恭维了她几句,她得知她因为晕迷,厂里给她批了一星期的假,王大妈都惊呆了,“我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哪用休息这么久?你们年轻人啊,真是太娇气了!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blablablabla说了一大堆,然后问她,她能不能顶替她去上几天工,到时工钱一人一半。
江雨看到她篮子里有块蓝色的布,她岔开话题,问她布是不是在供销社里买的,还有没有?
王大妈骄傲地道:“这布可是我费了很大劲才抢到的,你来晚了,都抢完了。”
江雨只能表示遗憾,这年头,想做件新衣裳怎么这么难呢?
她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王大妈身上,她压低声音问道:“王大妈,你这布卖不卖?价格好商量。”
王大妈忙把她拉到僻静处,“你能出多少?这布,可是我用了五张布票,又花了十块钱买来的。”
江雨伸出两个手指,王大妈不同意,让她再加一点。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双方都满意的价格成交了。
不过,还有一个外加条件,江雨得去厂里帮王大妈问问,她能不能去顶她休息这段时间的班?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能挣一分是一分。
当天回去之后,江雨就去了厂里一趟,没想到刚进厂门口,她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味道令她感到很难受,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这一吐,差点没把她的胆汁给吐出来。
她都忘了,这是鞋厂,鞋厂里的塑料啊、橡胶啊,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危害。
当初严泽恒就劝过她,不让她去鞋厂做,他说他的工资可以养活他们母子。
可她偏不听,非要去。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每个月多寄一点钱回来给她。
想到这,江雨不禁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
她还由此联想到,梦中的她之所以会产后大出血,会不会就是她在鞋厂工作的缘故?
这时,她所在车间的一名小组长看到了她,她朝她走过来,“小江,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组长,我……”没说两句话,江雨就又干呕了起来。
小组长见状,忙把她扶到办公室去,并给她倒了一杯水。
大半杯水喝下肚,江雨感觉好了很多。
小组长先发制人地道:“小江,你身体还没痊愈呢,就不要逞能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江雨:“组长,我这份工作能让人帮我顶替一段时间吗?”
小组长一愣,继而点点头,爽快地答应道:“行啊,你想让谁来顶替你?”
江雨:“我一个邻居。我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给你看看,行吗?”
“好。”小组长答应了。
江雨也不耽搁,马上去找王大妈,带她到厂里来办手续。
一切搞定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鞋厂的这份工作她不想要了,接下来是把工作给卖了,还是跟人置换,她一时之间还没有什么头绪。
她想等过年,等严泽恒回来之后,她再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严父严母身居高位,让他们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刚跟严泽恒结婚的时候,江雨就明里暗里跟他们说过这事,可他们不待见她,自然不肯为她费心,他们甚至巴不得她留在家里当个家庭主妇呢。
当时她硬气,他们不肯帮忙,那她就不求他们。
直到生下严律,把他照顾到两岁大,李淑芬跟她说,有家鞋厂正在招临时工,她跑去应聘,没想到竟然应聘上了。
她怀疑,她去鞋厂当临时工这事,会不会是江梅引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