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林很久没去卖酒了。
卖酒是个技术活, 一般人干不下来, 既要自己能喝,又要会游说,能说会道更是基本功。傅林这样清淡的人, 也是下了很大功夫,才学会的这门技巧。
他们是正经酒吧, 卖酒就是卖酒,一般不需要陪,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客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孟浪之徒, 看见他长的俊俏帅气, 会忍不住用买酒来占便宜。
傅林今天就被一个酒鬼给缠上了。
这酒鬼喜欢男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又爱抽烟喝酒,肚子是鼓的, 牙齿是黄的, 笑起来别提有多恶心。傅林依旧微笑着,躲过了他的咸猪手。
“小弟弟,你把这桌子上的酒都喝了, 我就把你推车上的酒全都买了,怎么样?”
傅林笑了笑,说:“大哥,我今天真的喝了太多了,喝不了。这样, 我陪您三杯……”
傅林说着就从桌子上端了三杯酒,手上有些晃,流出来一些,流到了他的手指上,那男人笑嘻嘻地垂下头来,就要舔他的手,傅林一晃,手里的酒就溅了出来,直接溅到那男人眼里去了。
“我靠。”那男人猛地扭过头去,吓得傅林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那男人的朋友立即围了上来:“怎么了?”
“酒溅到我眼睛里了。”
他的朋友立即瞪向了傅林:“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林赶紧拿了纸巾递过去,那男人拿过来擦了两下,眼睛有些红,他直起身来,醉醺醺地说:“我这眼看不清东西了,你说你要怎么赔吧。”
傅林说:“要不我带您去洗手间冲冲?”
“光冲恐怕冲不好吧,”那男人的朋友笑嘻嘻地说:“恐怕你得赔点别的。”
“要不咱们投诉吧?”
他们这边,投诉是要扣钱的,而且扣的相当多。
傅林就说:“大哥,别啊,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把这桌子上的酒全都喝了?”
他这么一说,那些人总算是消停了,揽着那男人坐下,看着傅林。
傅林笑了笑,说:“我们这酒,真的全都是好酒。”
他说着就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
酒场上,能喝是最容易□□的事儿,包间里气氛都跟着热闹起来。傅林连喝了好几杯,那男人却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笑着说:“你一个人喝多没劲,哥哥陪你一杯。”
他说着就张开了嘴巴,看着傅林。
傅林就端起一杯酒,递到了他嘴边。
那人却没往他杯子上去,反而亲到了他的手指上:“哎呦,喝多了,没对上。”
傅林忍着他的油腻,将那杯酒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那男人喝了,脸上却做出十分猥琐的表情来,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干别的,酒桌上哄笑成一团,如果只是这样,傅林还能忍,谁知道那男人竟然直接把手伸到他屁股上去了,傅林直接就推开了他,说:“哥,咱推酒的,您要有别的喜好,隔壁洗脚城,什么都有。”
“哎呦,”那男人笑着看了一圈他的朋友:“你这陪酒的,在老子跟前装什么清纯,说吧,多少钱,你今天晚上肯跟哥哥走。”
包间里又是一阵哄笑,傅林说:“不好意思,我们是正规酒吧。”
他说着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推着车子就要走,谁知道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拽着不肯让他走。
“你放手。”傅林说。
“我眼睛看不清了。”那人说。
傅林脸色微红,说:“那行,咱们一道去医院看看。”
“你想清楚了,去了医院,我可得做全身检查,还得投诉你,划算么?要不咱们这样,你给我吹吹,我就既往不咎。”
这种不舍得花钱还非要占便宜的肥猪,傅林真是见多了。
不过就是这种人,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傅林没说话,只笑了笑,推开了那人的手,鞠躬说:“祝各位晚上玩的愉快。”
他说着便推着车子要出门,谁知道后头那男人突然踹了一脚他的推车,车子上摆着的酒直接就滚落到地上几瓶,咔嚓几声,全碎了,酒流了一地,包间里哄笑成一团。
酒气冲人,傅林愣了一下。外头的服务员听见了动静,赶紧推开门来看。
午夜场就这样,喝多了酒闹事的男人多的很,他们都见怪不怪了,那俩服务员帮着傅林收拾残局,经理听见动静也立马赶过来了,好几个路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后头那男人的朋友还笑:“这酒算谁的啊?”
经理笑着说:“算我们的,算我们的。”
这钱是要在傅林的身上扣的。
傅林蹲在地上将碎了的酒瓶捡了起来,经理拍了一下他:“你出去吧,我找人来收拾。”
傅林没说话,直接就出去了,外头的同事都在看他,楚小浩小跑过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傅林说。
“你衣服上都沾了红酒渍了。”楚小浩说。
傅林低头看了看他的衬衫,他们穿的都是西装裤白衬衫,衬衫本来是束在里头的,估计是被那人扯出来了,露出了下摆,上头很大一块红酒渍。
他就去洗手间洗了一下,重新束了起来,衣摆还是湿的,沾染到腹部,有点凉。
经理对他说:“你怎么搞得,几天没干这个,生疏了?”
傅林说:“对不起。”
“酒钱要在你账上扣。”经理说。
傅林点点头。
经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没事,也不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人了。你收拾收拾,继续工作。”
傅林这小伙子卖酒能力这么强,和他长的好看是分不开的,可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因为他这脸蛋,也没少招惹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客人。真闹事的倒也没有,不过是占点小便宜,傅林性子沉静,看得开,倒也从来不生气。
他们是正规酒吧,没人敢在这里犯罪,酒店的保安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能不动保安就尽量不动,和气生财很重要,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傅林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拿了酒,在幽暗的走廊里,又碰到了刚才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
“这得多少钱啊,小弟弟,你一个人赔么,哥哥真心疼。”
傅林朝他鞠了一躬,推着车子就要从他身边走过,那男人却一把抓住了他:“在这卖酒,肯定受不少气吧?跟着哥,以后什么都不用干了。”
傅林问:“你能给我多少?”
昏暗的灯光底下,他的脸几乎挑不出一点错来,眉眼上的妆还在,是妖冶的,很精致,看的人口干舌燥。那人咽了口唾沫,说:“一个月两万,包你吃住。”
傅林就冷笑,说:“你知道我在这卖酒,一晚上能赚多少么?”
“嫌少?”
傅林不理他,继续朝前走,那人又堵在他前头:“那我再给你加点,哥是真喜欢你。”
傅林就冷下脸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看了一会,脸上便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还是不说话。
什么都不用说,那人便感受到了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屑。他顿时大怒,说:“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老子家里是干什么的么?!”
傅林还没开口,就感觉身后走来一个人,那人走的快,像是带着风,他赶紧回过头来,就见那人一脚就踹在了对面男人的肚子上,直接将对方踹到走廊的墙壁上去了。
那人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季寒柏用脚踩着那人的脸:“你告诉我,你家里干嘛的?”
那人想要爬起来,奈何喝了酒,使不上劲,努力了几次又被踩趴下了。
“你……你他妈是谁,反了你了,敢打老子!”
他的叫声惊动了包间里的人,他的朋友全都跑了出来,叫嚷着围了上来,傅林回过身来,拉了季寒柏一把。季寒柏回过头,看见四五个中年男人面带不善地围上来。
男人就是这样,兄弟吃了亏,这时候怂有碍于他们男人的尊严,那几个人见状也不退缩,叫嚣着就往季寒柏冲,季寒柏似乎也喝了很多酒,直接从推车上拎起一瓶酒,照着最先冲上来的那个人就砸了上去。
酒瓶“砰”地一声就碎了,酒水溅了一片,幸亏傅林拉了一把,不然那酒瓶就直接砸在对方的头上了,如今被他拉偏了,砸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就这力道也不小,直接将他那人砸倒在地上了。
就这一声,震慑住了所有人。
但震慑只是一时的,引来的是对方更愤怒的围攻,傅林眼看着季寒柏要用手上断了一半的酒瓶当武器,都把他吓傻了。经理赶紧带着人赶过来了,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傅林抓着季寒柏的手就走,季寒柏还嘟囔着:“你不用拽我,老子不怕!”
迎面撞上了刘胖子,他刚在外头碰见了孟小乔,就没跟着季寒柏进来。俩人聊了一会,担心季寒柏和傅林闹矛盾,这才追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这阵仗。
傅林说:“你来的正好,你先带季寒柏离开这。”
“你干嘛去?”孟小乔问。
“我得回去处理一下,我不能走。”傅林说。
傅林要走,季寒柏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傅林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谢谢。”
他说着就从季寒柏的手里挣脱出来,跑到经理那边去了。
对方嚷嚷着要报警,经理在苦口劝说,他可不想把警察引过来,只能让傅林给对方赔礼道歉。
傅林还要在酒吧混,干这个的,什么亏都能吃,他这么些年,早习惯了,就鞠着躬给对方赔礼道歉。
那边刘胖子他们还拉着季寒柏往前头去,孟小乔说:“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发泄完走了,傅林还要留这儿上班呢,后果可都是他担着的。”
季寒柏不听这些还好,一听这话,甩开他们俩,就又跑回去了。
一回去就看见傅林在鞠躬赔礼道歉呢,可把他看的难受的,又愤怒,直接冲过去就又是一阵狠踹,刚安静下来的人群立即又乱成了一团。可他再厉害,一个人也顶不住五六个大男人一起围攻,傅林本来还在旁边拉架,冷不防看到季寒柏脸上挨了一拳,一下子炸了。
季寒柏平时没那么冲动,今天也是喝了酒,加上和傅林这些日子分手,心里憋着一股气呢,趁着这次机会都发泄出来了。孟小乔和刘胖子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在大乱战,不光有季寒柏,还有傅林。
季寒柏很猛,傅林也很凶。
孟小乔说:“我都有点感动了,这是什么落难鸳鸯!”
他捋了捋袖子,就冲上去了。刘胖子蹦了一下,也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