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很快就察觉到, 这件事好像没有电视上那样甜美。他在外边看到的景象里, 仿佛alpha的东西很美味一样,Omega一方如痴如醉,可是换了他这里, 他唯一的感觉只有噎,也并没有什么味道。
第一次独自离家的小驯鹿寻觅到林间的溪流, 小心翼翼地,却发现并没有母亲的奶水甜美, 那柔软的舌头探进去又缩回来,却没料到平静的水流下蕴藏着风暴。
他想抽身撤离,却已经做不到了。
萧问水来势汹汹, 云秋连他眼中稍纵即逝的诧异都没有捕捉到, 就被迷乱了神志。
萧问水摁着他的后颈,反客为主,以平静冷淡的威压让他继续下去, 弄得云秋眼睛越来越红, 连话都没工夫说,整个人呜咽着想要逃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萧问水禁锢住, 像是掐住一尾迷蒙擅动的游鱼。
最后等到云秋要抽抽搭搭再次哭起来的时候,萧问水才松开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哪里学的?”
云秋觉得委屈,不肯说话, 也不想理他。这不是他第一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本来是想让萧问水高兴,结果自己被完全压制了主动地位,萧问水看起来也没有太高兴的样子。
他不说话,萧问水也没有再继续找他说话。他顺手解开了身上的衣服,下床往外边走去。但他刚跨下床时,云秋就以为他又要走了,大叫起来:“你不许去上班!”
萧问水顿住脚步,就见到云秋扑了过来,跟着他下床了,委委屈屈地要挂在他身上。萧问水接住了他,顺手连他的衣服都剥了,把这个光溜溜的少年抱起来,两个人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云秋以为自己要挡不住他了,于是去求他:“大哥哥,你不要去上班好不好?你就,像昨天那样弄一下我,好不好?”
萧问水慢条斯理地召来机器人,瞥他一眼:“怎么弄你?”
云秋不知道他故意戏弄他,只是觉得萧问水太笨了,记性差,认真跟他解释:“就是,昨天在沙发上那样,用你的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萧问水俯身打开机器人的传送柜,在上面拿出了一个透明薄膜式样的东西。纪录片里面说得很清楚,这就是避孕套。
云秋突然就明白了萧问水的意思,知道是自己搞错了,也不说话了,有点紧张,还有点害羞地望着他。
萧问水顺手揉了把他的脸,把他抱回床上。云秋知道自己期待的隐约要成真了,只是安静地躺好,预备着萧问水要对他做什么事情,他就让他做什么事情。
萧问水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别偷懒,起来自己弄,我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云秋被他拍起来了,可是又不敢对萧问水做什么,他就那样怯怯地看着他,想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萧问水却怡然自得地躺了下来,目光很平静。
云秋隐约觉得自己又被他欺负了,但是找不到证据。他的目光在萧问水的手和那个滚烫硬热的东西之间徘徊,最后生起气来,自己开始弄,别过目光不去看萧问水。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完全被萧问水勾出来了,那是一种彻骨的甜香,不腻,有点像花草和水果的混合气息。
还没弄到一半,云秋自己始终掌握不了精髓,饮鸩止渴一般抚慰着自己,刚想要开口找萧问水求助时,萧问水却看得目光沉沉,直接把他拖了过去。
他的手掐在云秋的腰上,死死地掐着,且非要在上面留下泛白的印子。那温度过出是一片滚烫灼热,云秋从来没有觉得萧问水的身体这样烫过,就算是他发烧的那天晚上也没有。
云秋现在不怕这件事了,不如说,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他喜欢做这件事,只是因为上辈子的死亡阴影而心怀疑虑。现在这层疑虑被消除了,他快乐欢欣地接受了这一切。他伸手环住萧问水的脖子,不管他怎样避开,都要抱住他。
云秋喃喃地说:“你抱抱我,亲一亲我,大哥哥。”
萧问水没有回答,只有一记狠而凶猛的顶撞。他执意不与云秋有过多的身体触碰,残忍地拒绝眼前人的一切请求,尽管云秋已经泪水涟涟。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留给云秋的只有刻骨的战栗和酸软。萧问水抱他去清洗,擦干后丢进床里,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在另一边关灯躺下。
但云秋还是磨磨蹭蹭地爬了过去,要窝在他怀里。信息素交融的感觉很奇妙,他心底生出了甜津津的感觉,比得到了水晶球更加喜悦,他扒拉着萧问水的一条臂膀,告诉他:“大哥哥,我现在好喜欢你啊。”
萧问水没有回答,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云秋也不在意,他摇着萧问水:“我跟你结婚好不好呀?”
没有回应,他就自问自答:“大哥哥说,好。”
他把自己的小熊拿了过来——两个人一通折腾的时候,他最宝贝的萧小熊滚在了地上。云秋很心疼地拍了拍它,然后重新回到萧问水的怀里,照旧是把熊放在中间的姿势,觉得这样很安定。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萧问水突然翻了个身,从平躺变为侧身,把他往怀里更紧了紧,连着熊一起抱在了臂弯里。
萧问水说:“好。”
*
看过纪录片之后,云秋自以为对这档子事很懂了,也打消了之前的疑虑,连带着这一次之后,变得食髓知味起来。他每天很殷勤地缠着萧问水,萧问水有时会纵容他,有时候不。
这小孩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他对外事外物永远充满着蓬勃的探索欲望,缺点就是容易上瘾。尝过伊甸园的果实后,他就天天想着要和萧问水做那档子事儿,出门一次后,就天天想着要出门。
这两件事在云秋看来并不矛盾,他以惊人的敏锐发现了,萧问水在和他做的时候总是充满耐心,对他也比平常纵容很多。
他本能地以为萧问水即将放他出门了——他这么多天和他“和谐相处”下来,医生要他学的部分都学全了,把萧问水哄得还算开心,于是他觉得时机成熟,该到了找萧问水讨要自由的时间。
这天晚上,云秋又腻着萧问水不放,把他从书房缠到卧室,最开始自己要得凶猛,最后反被萧问水压着一通折腾,话都说不囫囵了。
萧问水低头看他,伸手轻轻擦过他的眼角:“今天这么乖,怎么没哭?”
云秋只是软软地看着他,也不像之前一样瞪他,只是忸怩地撒娇,说:“大哥哥,我今天真的很乖吗?”
萧问水瞥他一眼,不说什么,只是抽身往旁边坐去,伸手要把他抱起来丢去浴缸里。但是这回云秋不让了,他又扑到萧问水身上,缠住他,不让他走:“过一会儿再洗,大哥哥,你先跟我说一说,我今天真的很乖吗?”
萧问水说:“还行,怎么了?”
云秋巴巴地贴住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呀?”
萧问水把他拎起来用被子卷住,往旁边一丢——做的事后他不喜欢云秋贴上来,事后同样不喜欢。
他披衣下床,弯腰在床头柜里拿出一排没有标识的药丸,配着手边冲好的药剂,慢慢依次吞下去。
那蓝色的药剂云秋已经偷偷尝过了,苦得这小孩猛吃了三个冰淇淋才好,还自以为他不知道。
云秋被卷得像一个瘦巴巴的卷心菜,就滚了几滚,滚到他身边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萧问水顿了一下,说:“你想跟我结婚,结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云秋赶紧说:“我不怕麻烦的。”
萧问水说:“那好,我先跟你讲一遍。嫁给我,到时候前后准备的时间需要一个月以上,熟记宾客来人的身份,学习礼仪,彩排两次左右,在这之前要跟我一起去家里长辈那里见面,待人接物同样要学,公司运作大大小小的方面,不说掌握,至少要了解。学历上,联盟星城大学前三的学历至少要拿到……这些东西,云秋,你有准备吗?”
云秋一听这么大堆事情,并不清楚其中的难度,只是听见有“彩排”两个字,料定那就是医生说的“排练结婚”,是他出门的大好时机。他连连点头,声音清脆:“我有准备的!”
他看见萧问水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又一时觉得自己海口夸大了,于是又给自己争取,非常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现在考试还不及格,要考到你说的那个大学可能有点难。你等等我好不好?”
片刻后又说:“我,但是我学东西很快的。”
萧问水又顿了一下,然后说:“好。”
他俯身把平板拿过来,简简单单地找到助理的页面,发送几个字:“我要结婚了,你准备一下。”
他一向把公司的事和家里的事情分得很开,就算是最贴身的助理秘书,也不是很清楚他的私事。只知道萧家有个捧在心尖尖上的自闭症小孩,从小养到大的,基本跟童养媳也差不多了。
媒体一向对萧问水的私生活非常关注,大众也知道云秋的存在,但都以为那是萧问水资助的一个普通小孩罢了,虽然不是没有桃色相关的说法,但是万众瞩目的萧氏太子妃人选从来都不是云秋。毕竟萧问水身边人的这个位置,须要左右逢源且有能力,能成为萧氏集团的另一个门面。
到了萧家这个地步,配偶也是一张底牌,通常是作为强强联合的代表。
联盟中不乏能力强、性格坚韧的Omega,当中明目张胆追求萧问水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萧问水一直都没有明确表态,他的绯闻女友和男友能绕联盟星城一大圈儿,个个都说得跟真的似的。
更有甚者,上个月有个Omega闯入家里,出门时被拍到了,网络头条直接就是“某神秘Omega深夜出入萧问水私宅”,萧问水连个回应都没给——更不如说,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他手下的公关团队一同处理澄清,顺便扒出了造谣者祖宗十八代的黑历史,让正主颜面扫地。
现在萧问水直接说,要结婚了???
那边助理立刻就疯了,连他是大老板都忘记了,惊恐地连发十几个问号。
萧问水这才慢悠悠地打字:“跟云秋。”
助理更疯了:“是不是太早了,云小少爷今年才十八岁,而且他那个自闭症……外界要说成什么样的都有啊!能不能让云秋小少爷配合完成婚礼过程都不一定!更何况,董事会对您配偶的期望是联盟星城大学前三学历毕业,名门出身,礼仪、学识、商务能力缺一不可,嫁进来是要当持股人的啊!云小少爷他……”
“虚东西可以学,云家当年跟我们合作时持有7%的股份,虽然后来被吞并了,但这份本来该属于云秋。”萧问水说,“媒体嘴巴不干净的,就让他们一辈子都开不了口。至于董事会……谁给他们的自信,我的婚礼会邀请他们来?明天做好方案给我,日期不用选,越快越好。”
萧问水关掉平板。
一边的云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昧地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彩排啊?”
萧问水看着他,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吧,在这之前,你不能出门。家里的安防系统我调到最大了,你不能出去,外边的人也别想进来。”
云秋一下子就急了:“那不行,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萧问水淡淡地说:“跟我结婚,就要等这么久。”
“你刚才没有说过!”云秋急得仿佛火烧眉毛,立刻大声说:“那我不要跟你结婚了!你们大人都是骗子!”
云秋很伤心,原来医生跟他说的话也是胡说八道,萧问水被他哄高兴了,答应跟他结婚了,却也还是没有放他出去玩。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生气过,难过得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呆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萧问水,重复着,“我不要跟你结婚了……”
“云秋,你在想什么,全部写在脸上。”
萧问水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捏住他的下巴。刚刚还柔情缱倦的触碰,现在却显得讨厌刺骨,连带着萧问水沉沉的声音也是,“你这种傻子,为了蝇头小利能把自己卖了。哪一天放你出去,你就是为了口饭能被人包养的人。”
云秋开始用枕头打他:“不许你说我!是你们骗我!”
萧问水轻而易举就制住了他:“不让你吃点苦头,你长不了这个教训。你自己说的要跟我结婚,现在反悔也来不及。”
云秋气得简直想咬他,他开始慌不择言:“明明是你们,你们想跟我结婚,你们想让我跟你结婚!骗子!你们都是一伙的,骗子!”
“我跟谁一伙?”萧问水轻笑一声,反问他,“你自己要上钩,怪得了谁?这几天我看你还挺得意,怎么着,觉得把我吃准了是不是?”
云秋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满脑子只有萧问水说的“以后都不能出门”,他要打萧问水,萧问水根本不理他,自己下床往外走,洗漱去了。
云秋等了半天,也不敢出去找他打架,只能自己难过地下去洗澡。他泡在浴缸里哭了一会儿,然后出卧室门去查看情况,先去把机器人抱起来,看见钥匙那个图标已经灰了,他按了半天没有按动,不死心,又去开厨房外的窗户,家里的系统叮叮地发出警报:“请注意,请注意,系统维护中,请勿强行开启门窗。”
这并不是安保系统升级到最强状态的标志,只是系统在维护中而已。但是云秋并不懂这些差别,他只以为萧问水真的把他锁在家里了,直接气得拿自己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去砸窗户,水晶花盆,小熊骨瓷杯,唯一不嵌入内部无法打开的大理石砧板。这一堆东西砸在窗上,声响惊天动地,但都是砸不坏纳米处理过后的玻璃。
云秋气得去砸浴室的门——萧问水在里边洗漱。
但他这边哐哐的,萧问水那边也没有什么格外的回应。只在噪音持续了一会儿后,萧问水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云秋,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你先骗我的。”
云秋大声说:“我没有!我不是州官!”
他在这边敲了半天,萧问水都不理他,云秋只能难过地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他感到身后有个人贴了过来,把他抱进了怀里。云秋下意识地知道是萧问水,愤怒地左扭又扭,想要把他踢回去,结果自己咕噜一声滚下床,摔醒了。
萧问水醒着,下床把他捞回来,裹好被子拍了拍,沉沉笑起来:“云秋,小熊重生历险记,你看完了吗?”
他的状态很奇怪,以前他和云秋吵架冷战,没有哪一次不是伤筋动骨,云秋哭得声嘶力竭,他也浑身冷气。但这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云秋被他唬住了,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应该揍他还是不理他,可是萧问水没有等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说:“小熊重来一次,认识到以前不顾谦让,抢走小熊妹妹的玩具的举动是错误的,所以这辈子拿到了三好学生的奖励,和妹妹的关系也缓和了……但是我,云秋。”
他的呼吸滚烫,呼在云秋耳侧,带来一阵麻痒,“我不会,是我的,就该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要把它变成我的。上辈子我要靠抢才能拿到的东西,这辈子根本不会让它有在别人手里呆着的机会,它天生就该是我的。”
云秋不安地动了起来,他听不明白萧问水的话,可是他被他说话的语气、神情吓到了,他说:“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很害怕,讨厌你。你走开。”
“嗯。”萧问水说,很平静,但是他也没有走开。
他只是背对云秋躺了回去,低低地说:“睡吧。”
*
云秋睡不着。
自闭症患者通常也很难描述自己的情绪感知——一般来说,他们不会有情绪感知。云秋读不懂萧问水的情绪,同样也读不懂自己的。
在本能的反应下,云秋确认萧问水睡着后,偷偷跑下床,来到小浴缸里。
这个举动已经半个月没在他身上出现过了。自从萧问水回家来,云秋先是被迫习惯了再次和他睡在一起,然后是习惯了萧问水从背对他转为正对他,最后是现在,两人有了亲密关系,云秋自然而然地就在他怀抱里入睡。
云秋放弃了逻辑分析,也放弃了理清楚萧问水的情绪,他只是觉得很难过,为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外面的天空。
他抱着熊缩在浴缸里,独自闷了一会儿,仰头去看浴室上方的小窗,和他从前一样,看天色慢慢地从黑色变成深青色,又从深青色变成烟蓝色和鱼肚白。
云秋看了一会儿,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突然让他激灵了一下。
眼前的窗户开着,这是全家唯一一个不会被关上的窗户,因为人人都知道这里是他的安全区,云秋爱在这里看星星。
那窗户有点狭窄,但是够云秋通过。虽然在很高的地方,但下边没有障碍物,正对着他的小浴缸。
云秋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和萧问水吵架的事情也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他走到浴室门边,看了一眼萧问水,他背对他睡着,并不能看清他这边的动作。
云秋不敢出去拿东西垫高自己,总担心声音太大吵醒萧问水。他环顾了浴室一圈,找到了他小时候的一个塑料小凳子,但还不够。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往书房的方向奔。
萧问水的办公椅够高,可以调节。云秋见过萧问水挪动过他那张沉重的办公椅,只需要打开底下的磁悬浮开关,就能无声无息地进行运送。这是星际联盟中重物的标配,磁悬浮技术的全面应用,直接将摩擦和负重这一块的问题消除了。
云秋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他趴下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座椅的开关,推着它悄无声息地往小浴室里走。
整个过程中,云秋都摸黑进行。
等萧问水的办公椅抵达浴室,云秋调整好位置了,这才把它放了下来,然后把小凳子叠在了座椅上。
云秋看着高度差不多够了,于是爬了上去试了试。
他扒在窗口上,低头看了看外边的风景——下面是水,是这幢小别墅的游泳池。云秋没有游过泳,也不知道深水区和浅水区的分别,他看了一下,感觉水不算深,可以直接看到底,于是兴致勃勃地先把熊丢了下去。
然后他摩拳擦掌,探身出去,刚想要往外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云秋!”
云秋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脚上借力一歪,直接把小凳子给蹬了出去,没地方借力,他的腰腹直接卡在了尖利的窗边缘上,进退两难的时候,只感到有人拎住他的衣服,把他整个人直接抱了下来。
萧问水铁青着脸色,手高高地扬起来,还未打落,云秋就赶紧闭上了眼睛,大声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真讨厌你。你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要出去,我不要呆在你身边。”
他想象的那一巴掌并未落下来,萧问水手臂上青筋暴起,冷声说:“出去?你拿什么本事出去?第一次出门,连路都找不到,第二次,没有我你就被车撞死了,现在是第三次,你知道外边多深的水吗?一米九深,你这个窗子出去掉进水里,五分钟你就死了。我说什么你都信,什么都不懂你还觉得骄傲了?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你都信?”
他垂眼看云秋:“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
云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低着头。
室内气氛几乎凝固了,两个人都一动不动,气氛冰冷粘稠,几乎让人窒息。
半天过后,云秋小声说:“我,我知道我脑子有问题,大哥哥。”
萧问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人说你脑子有问题,你只要快点懂事,没有人会这样说你。”
云秋还是低着头,“可是为什么别人都不要我懂事,只有你要我懂事。我只有八岁,不可以吗?”
他伸手擦着眼睛:“要是不可以,你就把我赶出去。这样我死了,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来骂我。只有你总是在骂我。”
萧问水阴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云秋胡乱抹了把眼泪,想要绕过他往外面走,还没迈出几步就被萧问水抓了回来,冷声问:“你去哪儿?”
云秋哑着声音说:“我去找哥哥。”
萧问水点点头,松开了他:“好,你去。我也不管你了,遇事只知道哭和撒娇,以后我死了你也只知道哭和撒娇。”
云秋脾气也上来了,他重重地吸着鼻子:“那你就去死掉好了!不要来骂我,你死了我也不会再跟你哭,也不会再跟你说话的,我说到做到。”
萧问水在那一瞬间眼神冷得可怕,像是随时都能暴起,把他拆吃入腹一样。
死了哪还能再给他机会讲话?
云秋经历过死亡和重生,正因为如此,对死亡的理解和平常人也并不一样。
他飞快地跑出了门外,用机器人的拨号打了萧寻秋的电话。
第一遍,萧寻秋那边没接,云秋又打了一遍,那边才接起来:“小秋,怎么了?”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云秋就哭出了声,他说:“哥哥,你能不能过来接一下我。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
萧寻秋被这个电话吓了一跳,当即就赶了过来。
当中,他打了萧问水的电话,想要问怎么回事,但是萧问水并没有接,只是过了一会儿给他发了条短信:【我睡了,把云秋接走吧。】也并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
云秋也不跟他说发生了什么,萧寻秋进门后,只能大约从云秋的神情中推测出,这小孩估计是跟自己的哥哥闹了脾气。
按道理来说,云秋闹脾气正常,可是萧问水也会当真,这就不正常了。
他帮云秋打包了东西,然后敲了敲萧问水的门:“哥?我先带云秋走了。”
里边人没有回应,萧寻秋这才想起来萧问水跟他说自己睡了。
他去哄云秋:“小秋乖,跟大哥哥说个晚安好不好?”
云秋却激烈地反抗了起来:“我不说,我再也不要理他!”
萧寻秋反而被他吓了一跳,他赶紧哄云秋:“好好好,那我们先不理大哥哥,你别哭了,我先带着你回家。”
他摸了摸云秋的头:“走吧。”
萧寻秋住在市中心附近的别墅,就是萧问水给他安排的那个地方,离学校的地方很近。
云秋想起自己还有一只熊丢在外边的水池里,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边哭一边跟在萧寻秋后面出了门,坐上了搬去另一个地方的车。
半天之内,天翻地覆。
*
第二天一大早,萧问水的助理从自己家中打车赶往小别墅。她熬着通红的眼睛,带着打印出的几十页婚礼企划书,打开了小别墅的门。
她经常上门来帮萧问水取文件,故而拥有这个小别墅的钥匙。但是她不常见到云秋,因为云秋通常怕生,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和事都会退避三舍。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老板把公事私事分得很开,也没人会不要命地天天去打扰人家的私宅。
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萧问水本来早就搬到了公司附近居住,可偏偏上个月又搬回了这个年少时居住的小别墅。
秘书料想萧问水昨天深更半夜给他发结婚消息,估计是高兴疯了——尽管萧问水这个人几乎不会出现高兴之类的情绪。揣测上意也是秘书的工作之一,于是她连夜赶出了企划,带过来给萧问水看;萧问水身边的人无一不这样雷厉风行。
只是秘书推开门后,却差点被吓丢了魂——
萧问水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浑身湿透,如同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可是外边又并没有下雨。
他身边放着一个被水浸透的毛绒玩具熊,湿漉漉的一大坨,就那样摊在昂贵的沙发上。猛地看过去,还会以为沙发上坐着的人是只鬼。
房子里格外安静。
萧问水也发现她来了,只用眼神示意她说事。
秘书紧张得不行,磕磕巴巴地说:“老板,婚礼方案我做了五个出来,您先过过目……再就是婚服的那一环,我们要先量一下小少爷的尺寸,这个是需要他本人配合的,还有就是……”
萧问水打断她:“我知道了,放这吧。”
秘书刚要走,又被萧问水叫了回来。
萧问水的声音很嘶哑:“把这只熊洗一遍,烘干了送到小秋那里。”
他对云秋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因为“小秋”这个称呼是他以前喊萧寻秋的。
秘书还不知道今天家里发生的变故,只以为萧问水是要她把这个东西送到萧寻秋哪里去,她也不敢用萧家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只抓起那只沉甸甸的、浸水的毛绒玩具往外冲。
半路,她又接到萧问水的消息:“放公司吧,不用送了。”
萧问水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朝令夕改的事情,秘书满腹狐疑,还是不得不照办。
萧问水的办公室整洁简约,陡然放只毛绒玩具熊,有点格格不入。秘书确保了把这只熊洗得香香的,烘得松软肥胖后,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小熊的头:“老板心,海底针啊。你是不是未来的小总裁夫人送给老板的礼物?如果是,那就保佑这几天老板看到你,心情会好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