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丹和康缇两人都愣住了,齐齐往柜台的下面看去,一张瓷娃娃般可爱的脸容就那么毫无预警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虽说他们两人都是活了许多年的人物了,但萌娃的杀伤力是无穷的,更何况被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无比的眼瞳一望,任是再坚硬的心肠,都会柔软下来。
“小弟弟,这里当然回收药丸。”韩丹一改刚刚怨恨的神色,立刻坐直了身体,换上一副无比亲切的表情。这娃子多可爱啊!而且和苍笙师弟刚来白藏教的时候好像啊!
“真不要脸!这老头都多大年纪了,还管你叫小弟弟?”林子苏在陆青阳脑海里暴跳如雷,压根就忘记了装可爱的这个计策是他想出来的。
陆青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哥哥也大不了我大哥几岁啊……”
“别被他外貌迷惑了,这老头吃了驻颜丹。”林子苏本来也没发现韩丹的身份,但是他正好瞧见康缇这个秋桐丹药店的大老板正小心地陪在旁边站着,立刻就想到白藏教内极其有名的一个人,不爽地说道:“不行,今天还是算了吧,或者换家丹药店。若是这老头在这里,肯定没办法顺利瞒天过海。”
陆青阳没想到林子苏转眼就说要走,正想说点什么解释下时,却发觉握着丹药瓶的右手一震,手中的丹药瓶竟然自动地跳到了柜台之上。陆青阳一惊,但想来应该是面前这个人做了什么手脚。
韩丹打开面前的丹药瓶,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展颜笑道:“小弟弟,是不是你想买九味丹,结果错买了八味丹啊?”
“啊?”陆青阳张大了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但据说年纪很大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韩丹却把陆青阳的迟疑当成了不好意思,因为这小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算起来应该正好是在巩固炼气三层的时候。不懂的人自然会觉得八味丹要比九味丹低级,毕竟少了一味药草嘛!这种乌龙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韩丹便自作聪明地如此认为。他晃了晃丹药瓶,笑容可掬地说道:“喏,是十颗八味丹。康缇,直接按八味丹的原价给这个小弟弟吧!小弟弟,你还要几枚九味丹?我送你啊!”
陆青阳犹自震惊中,但还是反射性地摇了摇头道:“我自己付钱,十枚九味丹。”
韩丹更喜欢这个小娃子了,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笑眯眯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康缇也如林子苏那般腹诽这个韩长老不讲究身份,叫这个小娃子小弟弟?那他岂不是要按辈分叫这个小娃子师叔?
不过抱怨归抱怨,康缇也知道他的这个师父万分的不靠谱,只是随口乱叫而已。他亲自拿着丹药瓶转到内间,不多时便捧出来几张银票和另一瓶丹药。“十枚八味丹,按照原价回收是五千两银子。再减去十枚九味丹的五百两,这里是四千五百两的银票。”
陆青阳的双目亮了起来,小脸上浮起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但左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银票和丹药瓶拿了过来,仔细地点好,收入空间戒指中。
韩丹和康缇在发现陆青阳手中有空间戒指时,眉梢都没动一下。给十岁不到的孩子用空间戒指,这种奢侈虽然不常见,但也绝对不少见。不过也证明面前这孩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韩丹越看越爱,想起这孩子跟当年的苍笙师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下就恨不得将他扯进怀里捏捏那肉嘟嘟的小脸蛋。
不过,对方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银票和丹药一到手,便直接转身离去,没看到韩丹在身后哀怨至极的眼神。
喏,若是看到了,说不定会跑得更快……
康缇发觉自己这无厘头的师父貌似又陷入了自怨自艾的心境中,连忙闪入内间,怕心情不好的韩丹迁怒,受到池鱼之殃。不过没过多久,他便重新走了出来。
韩丹看着店内人来人往的客流,还是重新瘫在了柜台上,轻哼道:“怎么又出来了?不是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吗?”
康缇尴尬地笑笑,但随即肃容道:“师父,刚刚那小孩儿拿来的丹药有问题。”
“有问题?”韩丹轻笑了一声,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他是何等眼力,只消看一眼,闻一下便能确认丹药瓶中的确是八味丹无疑。康缇这小子,居然敢挑战他的权威,难道他连这等低级丹药都判断不了吗?韩丹有些恼火地撑起身子,却发现康缇一脸的凝重。
自己这徒弟虽然在炼丹上不是特别成器,却在经营上很有天分,但做人却不是很能开玩笑的主。所以韩丹也收敛了笑容,从康缇的手中接过丹药瓶,倒出一颗青绿色的药丸,放在手中轻嗅了几下,用指尖挑了一点碎末,放入口中仔细品味。
康缇在旁看着,果然见师父那张向来轻佻的脸容越来越凝重,便知道自己判断得没有错误。“师父,这丹药瓶虽然是有我们店标签,但这丹药可不是我们这里炼制的。”
“难道是在其他家店里买的?”韩丹咂巴了一下嘴,感慨道,“这八味丹纯正得连我都炼不出来,凤栖城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强大的炼丹师?可有什么头绪?”
康缇摇了摇头,秋桐丹药店的人脉庞大,所有来买卖的炼丹师均有登记在册,“如果对方所需的药草稀少的话,还能从秋桐药草店那里获取一些消息,但这八味丹的成分,委实太简单了些,根本留不下什么痕迹。这……这位炼丹师可真是小心啊……”
韩丹点了点头,认同了康缇的说法。
他们认为,能炼出此等八味丹的炼丹师,绝对是不屑于炼制八味丹这种低级丹药的,任何一种高级丹药,回报率都要比八味丹高多了。而且炼丹师一旦升级到一定程度,就会不屑于炼制低级丹药。再结合对方指使一个小孩子来卖丹药,韩丹和康缇便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小孩子背后肯定有一个高深的不想露面的炼丹师。
“师父,你看这位炼丹师,应该有几品?”康缇小心翼翼地问道。
韩丹眯起了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瞳,思考了片刻之后叹气道:“至少也有七品了……”
康缇倒抽了一口凉气,炼丹师自有一套评级的规则,从低到高,分别是一品到九品。这世上也许有声名不显的九品炼丹师,但这片大陆上,六品以上的炼丹师如凤毛麟角,他们白藏教的韩丹长老,已经是众人皆知的顶峰,八品炼丹师。
而他自己也就才四品而已。
“七品炼丹师,还被逼得不能露面……如此小心……”康缇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七品的炼丹师,放在哪里都是众人趋之若鹜的主,怎么可能活得如此憋屈?居然还炼起了最低等的八味丹?
想象力丰富的韩丹和康缇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勾画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本故事,但康缇率先清醒了过来,躬身问道:“师父,我们是不是帮对方一把?”
七品炼丹师,这片大陆上有名的只有六七人而已,个个都是名声响当当,若是有何难处,也不会被逼成这样。怕是刚突破的炼丹师,或者是一直隐居之人。白藏教出手的话,自然能卖得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韩丹也不犹豫,抬手一挥道:“先让几个人去盯着那个小孩子,远远跟着,切勿惊动对方。小心为上。”
康缇应了声是,也知道若是逼得一个七品炼丹师这样藏匿,恐怕这敌人也是不好应付的。康缇在走前扫了一眼韩丹,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道:“师父,这事要不要请示下教主大人?”毕竟推断出来敌人如此强大,那么也就只有教主大人才能应付,否则其他人去,简直就是送死。
韩丹恼火地挥了挥手:“先去盯着那孩子再说!”竟是也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待康缇退下去安排事宜之后,韩丹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单手支着下巴,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心想着难道他要回山里一趟?不过也是个好机会啊,让那小子出来收拾敌人,然后他好陪在苍笙师弟身边……嘿嘿嘿嘿……
韩丹正一个人想得美滋滋的,不想一个半大的少女冲进了秋桐丹药店,直接朝他嚷道:“喂,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子来这里?大概有八九岁大,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小孩子?”韩丹正敏感着,听了这句话立刻直起了身子。
“是啊是啊,大概有八九岁大,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花涓已经找陆青阳找了一个多月了,找得都要崩溃了。谁能想到在凤栖城找个孩子居然这么困难,要不是她在各个城门都安排了人手,确定这孩子没出过凤栖城,她还会以为那孩子已经离开这里了。难得有手下报告有个类似的小男生进过秋桐丹药店,她自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不就是寄丢一封信么?她怎么这么倒霉?
韩丹此时已经认出来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应该是花家的小小姐花涓,反而是花涓没有认出他来,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店员。
花家是这片大陆上的一大世家,旗下产业无数,势力遍布各个四季之地,旁人根本难以想象。难道花家也在找那个小孩子?或者说,在找那个孩子身后的七品炼丹师?
韩丹那双清澈的眼瞳转了转,笑眯眯地说道:“什么小孩子啊,我没看到过哦!”
陆青阳没想到自己炼制的丹药会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但林子苏在看到韩丹在场的时候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万幸,但却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察觉。毕竟是那个传说中的韩丹啊!
“我们现在就去暮秋岭。”林子苏立刻下了决断,凤栖城内是一刻都不能呆。
“哦。”陆青阳经过林子苏的解释,顺从地按照他的吩咐,往通向暮秋岭的南城门而去。他的空间戒指里早就采买好了一应生活用品,所以说走便可以走。
为了伪装,林子苏让陆青阳背个小包袱,假装成普通人,坐上马车往暮秋岭而去。
“为什么不把那十枚九味丹炼制成八味丹,卖完再走呢?”陆青阳这次算是赚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小心脏现在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个不停。虽然按照林子苏的话尽快离开了凤栖城,但还是有些不解,在坐到马车上之后,便在脑海中询问林子苏。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走不了了。”林子苏把心底的担忧和陆青阳说了一遍。他们本是想趁着丹药店的人不注意,多做几次倒卖生意,但韩丹长老在场的话,这生意简直就没了活路。
不过林子苏也没想到,察觉出丹药与众不同的,并不是大大咧咧的韩丹,而是做事小心谨慎的康缇。
“哦,那其实也够了。”陆青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更何况是自己赚来的。很容易满足的他在得到林子苏的解释后,便放弃了原计划,很欣慰地摸了摸戴在左手上的空间戒指。
“远远不够。”林子苏反而是最不爽的人,唠唠叨叨地说道:“你知道你接下来要用的丹药有多贵吗?虽然原本打定主意就是要进暮秋岭自己采药草,但是咱有钱了啊!干吗还要受这份风餐露宿的苦?”
陆青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了重点,徐徐道:“没关系,出了城,我们到山林里吃野味。”
“……”林子苏彻底消音。
陆青阳忍不住翘起嘴角,说到底,还是林子苏没尝到肉味,暴躁了嘛!
林子苏也觉得挂不住脸面,但他在陆青阳面前还拿什么乔,其实算起来,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其他人能像他们两人这样如此亲密了。所以林子苏心中的恼怒立刻就烟消云散,开始回忆起暮秋岭究竟有什么特产。
半晌之后,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完了,我想起来,暮秋岭里很少有飞禽走兽的。”
“啊?”陆青阳闻言觉得不可思议。有林子就有动物,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为何暮秋岭会没有?暮秋山脉连绵不绝,一眼都望不到边,难道说这山里根本就是座空山?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暮秋山脉里飞禽走兽便绝迹了。人们也都渐渐习以为常,也正因为这样,这里的药草才非常繁盛。”林子苏继续解释道,“吃食草木的动物没有,那么吃肉的动物也自然不会来,久而久之,这里便很少有飞禽走兽了……怪不得这些天你在客栈吃的那些菜食都是客栈后院蓄养的鸡肉,凤栖城最风靡的就是药草全宴……”
“可是就算没有吃食药草的飞禽走兽,但来暮秋岭挖药草的人很多啊,总会有被挖空的一天吧?”这些天陆青阳全面地领略了凤栖城的繁华,自有一番担忧。
林子苏知道陆青阳极少出门,对这片大陆上的事情不了解。他自然也不会嫌烦,这些日子陆青阳一直沉心修炼,又不能吵他,早把他憋得难受死了。当下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始和他略说了一下四季之地中四大圣地的概况。
春之地的九环溪、夏之地的赤炎山、秋之地的暮秋岭、冬之地的穹天崖,每个四季之地的圣地都拥有着天下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从伴生灵兽、各种宝石到珍稀草药、宝贵矿石,每样都能让人趋之若鹜,甚至为之疯狂。但每处圣地都有特殊的屏障,保护资源不被修炼之人彻底掠夺光。
春之地的九环溪就不用说了,灵兽的力量强大,伴生灵兽的契约条件,最好是同心智不成熟的幼兽开始签订。已经成年的灵兽都有着和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又怎么可能轻易与人签订血契?但幼兽又岂是轻易能得到的?除非亲生父母因故去世,否则就算是用卑鄙的手段抢夺幼兽,那也要有能力承受成年灵兽的疯狂报复。或者更倒霉的,遇到群居的灵兽,那就是要遭受不止一两头的复仇了……不过即使这样,每年往春之地九环溪而去的人也是络绎不绝,都怀着各种侥幸的心理,不过能达成心愿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为了那些灵兽腹中的食物。
夏之地的赤炎山和冬之地的穹天崖,仰仗的都是天然的地理条件。赤炎山的极热和穹天崖的极寒,只有修为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进入,而且停留时间不能过长,否则对修为有害。所以前去这两处的人反而很少。
至于秋之地的暮秋岭,便是谁都可以来的地方,既没有灵兽的危险,也没有气候的异常,但这里反而如愿采到极品草药的人也极少。
原因是因为暮秋岭的林间大雾,让这里成为天然的迷宫。
暮秋山脉的大雾,在这片大陆上极其有名的。也许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这里形成的大雾在浓密之处可以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又漂浮不定,有时会让阳光穿透,保持了药草必需的阳光,但有时却严严密密地把整片山脉都笼罩其中,这里的夜尤其恐怖。
其实如果单纯是浓雾遮天,这么多年过去,也肯定会有人摸清这里的路线图,但在这片山脉中,有着仙人所布下的迷宫八卦阵。
也就是说,入了暮秋岭,也许一天就能走出来,也许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都走不出来。
不过进暮秋岭本就是一种碰运气的事情,呆得长久,也许碰到珍稀药草的概率就会大上许多。更由于暮秋岭内没有凶残的飞禽走兽,所以外在的危险小得多,因此前往暮秋岭的人络绎不绝。
在林子苏的讲解声中,陆青阳所乘坐的马车骨碌碌地向前走着,已经驶入了一片淡淡的迷雾之中。
“客官们,只能送到这里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下了车。
一马车的人都陆续走了下来。旁边早有一些人正等候着,待马车上的人全都下来后,这些人便掏钱上车,有些还很熟络地和马车夫打着招呼。其中有人两手空空,不知道是毫无收获还是已经把药草收入了空间法器中。也有人背着篓子,里面满满的药草,但从旁人的目光来看,便可以判断出来这些药草是属于根本不值钱的那种低级药草。有人脸上疲惫、失望,但也有人从眼眸中露出些许兴奋的神色,可想而知应是有所收获。
陆青阳只是略站了一会儿,便转身朝迷雾中走去。
这里的迷雾还不算浓重,只是在人的身周漂浮而已。所以陆青阳很轻易地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石碑,足足有十几米高,其中一面被人削得平平整整,上面有着潇洒刚劲的三个大字,“暮秋岭”。
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巨大,陆青阳走近了,才发觉这三个字居然像是用毛笔写上去的,或者,应该说是刻上去的……
这种结论很荒谬,可是那字迹的痕沟之中明显可以看得到笔触纹路的痕迹,就像是有人用铁丝做成的毛笔,在豆腐上划过去一般。
修仙,果然是平常人难以想象得到的境界。
陆青阳仰头看着被迷雾缭绕的石碑,有种身处仙境的感觉,久久都回不过神。
“你也会到这种程度的,别羡慕啦。”林子苏倒是清楚陆青阳在想什么,“这种手笔根本就不稀奇,突破先天便可以。”
“啊?”陆青阳回过神,没料到林子苏说得如此轻巧。什么叫突破先天便可以?突破先天不是突破炼气三层啊!陆青阳反问道:“你不是说你十七岁就突破了先天,成为宗者,那你能做到吗?”
林子苏一愣,片刻之后笑骂道:“我又没有土系天赋,让我拿着毛笔去写字,恐怕这石头肯定要被烧裂了。”
陆青阳眨了眨眼睛,心中升起了跃跃欲试的冲动,在右手掌心中运气土系功法,然后把那泛起的棕色光芒集中于右手食指,大着胆子向那块石碑的侧面点去。
在手指刚接触到石头表面时,棕色的光芒倏然消失在那冰凉的表面之上,一丝踪迹都没有了。
陆青阳赧然地把右手背在身后藏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幸亏这周围已经没人了,刚刚和他一起下马车的那些人早就已经进入林中,倒也没人看到他的小动作。不过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林少爷自然是分毫不差地看到了。
“啧,胆子不小嘛!刚刚炼气五层就想挑战?哈哈哈哈!”林子苏一点都不客气地放声嘲笑。
陆青阳忍住想要暴打自己左手一顿的念头,虽然林子苏很欠扁,但左手还是他自己的身体,犯不上因为生这种气而自残。
深呼气、深吸气……陆青阳虽然觉得自己在这些日子里,已经习惯了林子苏的自傲狂妄,但仍是在某些时候会觉得此人实在是太欠扁了,也怪不得被人塞入匕首之中不见天日,恐怕是因为这性格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
林子苏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用陆青阳的双目看到了石碑侧面大大小小的点坑,都是有和陆青阳想法一致的人试出来的痕迹。这些指头大小的点坑都深浅不一,分别代表了每个人的修为高低,有的人留下的痕迹已经初有笔画,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在这块石碑上留下一个完整字的人,更别说能在这块石碑之上写出如此潇洒的手笔。
出入暮秋岭的人不知凡几,总不可能连一个先天宗者都没有过。更何况,这块光秃的石碑,怎么也不像是本地出产的……
陆青阳只当这块石碑是普通的石碑,但林子苏在仔细观察了之后,想起很早以前师门曾经说过的一件事,终于和面前的这座石碑联系在了一起,忍不住伸出了左手。
陆青阳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抬了起来,按在了石碑侧面,然后刺目的红光一闪,左手食指所按之处,留下了一道横线,但却在转折之后浅淡了起来,看得出来已是真气无以为继。
“真是不稀奇的手笔……”陆青阳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把刚刚林子苏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奉还。
“……”林子苏沉默了片刻,然后急急地解释道:“这块石头是穹天崖上的铁玉石,是世上数一数二的最坚硬矿石,许多法器都是由铁玉石所制,我能留下一点痕迹已经很不错了!”
“哦?是吗?”陆青阳挑高了眉毛,一百个不信。这石碑大得这么恐怖,怎么也不可能是千里迢迢从冬之圣地穹天崖背过来的?而且这铁玉石他早有耳闻,珍稀得很,怎么可能这么一大块放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人动手砍呢?按理说应该早就消失不见了才对。
林子苏自然听出来陆青阳的敷衍,轻哼道:“这个手笔肯定是穹天崖最上面的那个老怪物弄出来的,他向来就喜欢闲着没事显摆,谁敢削他的面子啊!”
“哦?是吗?”陆青阳还是回了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转头朝林子的深处走去。他并不是对这块石碑失去了兴趣,而是他现在的修为并没有到那种程度,考虑那么遥远的事情做什么?什么铁玉石啊什么穹天崖啊,他都当传奇故事听,先做好眼前的事情才是真的。
“唉唉,穹天崖的那个老怪物很阴险耶!传说中……”林子苏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唠叨的话题,把从师父那里听到的八卦,喋喋不休地讲述起来。
陆青阳不置可否,时不时应一声证明自己在听着,一步一步地走入了迷雾重重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只有那个石碑依然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暮秋岭的入口处,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低头凝视着世间万物……
冬之地 穹天崖
刀疤汉子从山洞的深处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洞口的那个瘦弱的身影,不禁咧嘴一笑。
虽然那小身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仍然站得笔直,像一柄利剑。
“小娃子,我上崖顶去见师父,大概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你自己照顾自己哈!”刀疤汉子虽然极不靠谱,但既然收了这孩子当徒弟,却也尽了师父的责任。
莫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只是回身恭敬地朝刀疤汉子行了一礼。
刀疤汉子为难地抓了抓头发,这娃子被他取名为莫言,本是随意一说,但这娃子倒反而应了这名字。
莫言,莫言,莫要言语。简直就像是哑巴一样……
不过这样倒也好,吵闹的性子反而招人烦。刀疤汉子放下这事,一飞身就朝外面的悬崖峭壁掠去,只见他踩着崖上的缺口处,极为熟练地攀爬着,竟是在几个起伏之后,便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再也望不见了。其实这刀疤汉子本可以御剑飞行,但此地山风猛烈,地势险恶,竟是连他这等功力都不敢托大。
莫言默默地仰头看着,若是陆青阳和林子苏在此处时,定会觉得这里与暮秋岭的入口处无比的相似,不光这山体崖边到处都是铁玉石,这缭绕在山周的云彩,也和暮秋岭的迷雾一般缥缈。
不过陆青阳若是在场的话,恐怕更惊讶的并不是这里的环境,应该是惊讶自己的二哥为何会在此处,而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疏离冷漠的气质。
一阵猛烈的山风朝崖边的洞口席卷而来,吹得莫言的衣角猎猎作响,也吹得他瘦小的身躯一阵摇摆。
忽然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莫言本就是站在山崖的最外侧,这个黑影就那么凭空踏在了虚空之中,那猛烈的山风竟也吹不散那模糊不清的黑影,甚至一丝一毫都动摇不了。
一人一鬼就这么默然相对,直到这一阵猛烈的山风改变了方向,安静了下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莫言这才开了口,淡淡朝鬼将问道:“我……是谁?”
鬼将现在只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虽然已经具备了人的四肢和身躯,但依然不会说话,回应莫言的,只有那再次呼啸而过的山风。
莫言的双目眯了起来,直视着那团一动不动的模糊鬼影,沉声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