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君知

来长安的第一天,先是见了皇帝,又是见了太子。

第二天一大早被太子拉着问东问西,下午又被拉出去喝茶聊天。

本来陈晏打算第三天一定要去看父母,结果殿下他又来找她。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陈晏不得不答应。

今天的卫青鸿身着华贵的赤色云锦衣裳,衣裳上是用金丝锈着的怒放海棠,黑色蹀躞上挂着一个青色云纹飞鹤荷包。一身打扮不俗,却也是他最普通的装扮了。

陈晏本来还想穿着自己祤天宗的淡蓝色道袍校服。硬是被卫青鸿一句“姑娘,是不喜欢我织造局的衣服吗”,于是她选了一件淡青色衣裙。侍女又给她挽了个流苏髻,用翡翠花钿作为点缀。

陈晏个子高挑,平日里都穿男儿服侍,单纯因为方便。自己也梳得都是男儿的发饰,毕竟咱们掌门师尊还没有这个本事给自家徒儿梳女孩头发。(其实他试过,后来放弃了。)

如今陈晏略施薄粉,点上胭脂,正经打扮起来,卫青鸿看得又喜欢得不得了。他们站在一块,哪个人见了不得夸一句郎才女貌。

两人年龄相仿,又都爱游玩。陈晏小时候也同卫青鸿一样喜欢钻在南浔城里。不爱在宫中。所以他们倒也志同道合。

街上陈晏看见那些西域来得商人骆驼也是稀奇。

“殿下,我们…”

“嘘,在外面别叫殿下。”

陈晏点了点道:“少爷,我们这样是去哪里?这么都往城外走了。”

“长安城的日出在恩慈塔看是最美的,但日落得去城外西边的土城墙看。”

陈晏笑道:“那,少爷,那你下次来南浔玩,记得南浔的日出得在宝塔山上看,日落得去南湖的钱琉塔看。如果是春秋,一定一定要记得带把伞。南浔的春秋爱早晚爱下点小雨,时常有东边日出西边雨之景。南浔是不缺雨水的,倒是十分缺雪。冬天,南浔的雪是存不住。到了地上就化了。南浔的雪可宝贵了,我记得小时候下过一次大雪,父亲便命令全宫的人不准出去。就怕把雪踩没了。”说完她就呵呵笑了起来。

“对了,我今天带你吃了这么多小吃,那你给我说说你们南浔有什么好吃的。等我到了南浔也一定去吃。”

他们边说边笑,陈晏是爱南浔的,她乐意向所有人介绍她的家乡。卫青鸿从小呆在北方,但是有关南浔的画,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有关南浔的书也看了不少。南浔传来的曲子,他也会吹会唱。他太想看那南浔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当然卫青鸿更喜欢陈晏给他讲南浔的故事。

“让我想想,我爱喝我们那的桂花乌梅汤,比起你们这的冰镇葡萄汁,它吃了会酸很多。我们那的酱鸭也更是一绝。对了,你来南浔一定要吃玫瑰花饼。你知道的南浔是花城,一年四季都有花,我祖父更是爱花之人。我们会用这种鲜花做成小食。”

卫青鸿笑道:“好,等我去了南浔,这些我一定要去看看。”

陈晏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身份这么尊贵,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说南浔已经是你们珞卫的城邑了,为何总要等以后呢。”

卫青鸿想了想道:“大概是母亲觉得南浔太容易得到了,觉得不安全。他们说天子不坐垂堂,可我还不是天子呢,我父亲都是御驾亲征。他们一直觉得我是小孩子,从来不让我出京城。不过攻打西辽,我父亲终于允许我出去历练了。”

两人坐在土城墙上,这是前朝修建的城墙,周围长满了野草。平日里也没有人来。城墙大概百米长,其余的应该都在战争中摧毁了。风沙也在慢慢侵蚀这座土城墙。

陈晏从百宝袋里拿出两根香,念了个诀,两根香便点燃了,飘出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什么?”

“驱蚊香了,我自己做的,你拿着就不会被虫蚊叮咬了。这里野草太多,虫子也多 ”说完陈晏将香插到一边,托腮闷闷道:“不知为为,我比其他人更招蚊虫叮咬。”

“你还担心这个?”

“哎呀,殿下,我其实跟普通人一样,要吃要喝当然也怕虫子呀,我才十六岁,修仙不过十年。要成为那无所不知的仙人哪那么容易,比考状元都难嘞。

“这么难,这么累,要不你留在长安吧!”卫青鸿红着脸继续道:“陈晏,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带女孩子在长安玩。我觉得你和长安城里其他女孩不一样。”

“其实都一样的,太子殿下。”陈晏又改他叫太子殿下,但本来就应该这么叫。

“如果你随便带一个女孩出去,她也会听你讲长安城内发生的趣事呀。”

陈晏坐在墙上望着天空中的一朵白云语重心长地说道:“因为你是太子呀!谁会说太子不好呀。”

卫青鸿连忙否决道:“不对,不对。太傅会说我念书不好,父皇会骂我不懂事,母后也会说我不听话的。”

“我说得是像我一样的平凡女子。”

“可可…可,那我命令你,你可以说我不好,再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祤天宗的弟子还是越国的公主。”

“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就算是祤天宗的弟子,如你所见,我的本事还没有这么大。”

“可你和她们不一样?我不喜欢她们。”

卫青鸿觉得他的心意表达得很明显了,陈晏又不傻,虽然只有几天相处,但他的心意陈晏还是懂得。

“他们,他们是谁?当然我和殿下你是不一样,我再怎么也忘不了,是你的父亲灭了我父亲的国,殿下,明日我要去看看他们,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了。我知道殿下你喜欢南浔,所以我恳求殿下将来做了皇帝,请你一定一定要善待越国的百姓们。”

“好,好,好。”少年连说三个好字。陈晏不知道他有没有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他心想这是她变相拒绝了吗?又或者是她修仙不太懂得男女情爱。如果现在跟她说,他想让她留在长安做他的太子妃是不是太轻浮了。不对,他好像一直很轻浮。从初见她的第一面开始。

他安慰自己道,没关系自己还有时间。

卫青鸿站起身来,指着远方的鸿雁道:“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卫青鸿。本殿下,不对,我卫青鸿想交你这个朋友。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朋友?好呀,那就做个朋友!我还没有交过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夜幕降临,两人都各怀心事的回了宫。长乐宫内,皇后侧躺在美人塌上,听着自家儿子的烦恼,幸灾乐祸道:“嗯,跟你父皇一个样,毛燥得很。”

“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虽然我和她交谈得还挺好。”

“人家姑娘要是个性子烈的,就你这么鲁莽,我的儿,我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好在她跟她父亲一样没什么野心。人家不爱你也正常,毕竟咱们也是隔着亡国之恨呢。”

卫青鸿抱怨道:“要是父皇没有灭了越国,或者将那陈喻明封个诸侯王,那她女儿就是郡主了,也不是去修个什么仙。”

“得了吧,世上总是阴差阳错,就算按你这么说,估计瞧不上人家的又是你了,你呀就图个新鲜吧。”

“美人这么多,我又不是没看过,她不是最美的,可我偏偏就是喜欢。”

“随你便,别把人家姑娘惹毛了,对祤天宗咱们还是要多上几分心。”

另一边魇魅司愔出去的希望破灭后,在暗虺谷对着虫子发完疯,便只能躺在地上看月了。只有到每月十五的时候,圆月的的月光才能透过狭隘山峰之间才能达到谷底。

他就按着十五的月亮记日子。

“我好孤单,我好寂寞啊,谁来陪陪我说说话。我司愔对天发誓,如果谁能放我出去,我一定对他好。”

“哥哥,不还有我吗?我来陪你呀。”一个和司愔长得一样的幻影出现在他身边。

司愔千年被困,因为时常自言自语便创造了这个幻影。

“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和我自己有什么好谈。我见过的,你见过,我想听我没见过的东西。千年了,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说罢司愔一挥手,幻影便融入了他的本体。

他也只能搞出幻影来自娱自乐了。不知怎么他最近感觉很是烦躁,身体上烦躁。司愔觉得他可能快到成年期了。

别看他一千两百多岁了,但在一千年前,他绝对还是个孩子。按照魇魅一族及其长寿的特性,千岁才到成年并不奇怪。

只不过天地之间千年不生魅,而魅活不过百。他司愔倒是因祸得福,难得长到成年。

仔细说来魇魅一族貌似除了司愔只有一只活到成年,不过那只魇魅距离上一次出现也过了百年。

“我长大了,妖力是不是会变强,但是我好饿。饿着肚子也能变强吗?我记得很久很久很久之前,我那同族姐姐说过,成年的魇魅是能长出翅膀的。长出翅膀…长出翅膀……”

长出翅膀不是意味着可以飞翔这么简单,而是有了穿越空间的能力,那就意味着六界之中,可以真正的来去自如。

司愔突然狂笑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长牙,随后他左手一摊,掌心出现一个黑铁匕首,他跃到高处,在坚硬的山壁上划上一痕。

这面山壁上已经密密麻麻刻了不少痕迹。都是他用来计年岁的痕迹。

相隔千里之外的长安,皇帝将东海明珠放置在金龙口中的那一刻,大殿内流金闪耀。群臣皆跪拜庆贺,皇帝当即下旨,九月御驾出征,攻打西辽,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