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宫,一楼,郁戎彻夜未眠。
韩从端正地立在客厅里,看着郁戎。
郁戎夹着烟,用手指抚着额头,香烟燃烧过多,烟灰自己掉落到了桌子上。
“大人。”韩从开口说:“您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一会,您身体如果撑不住了,这个国家就真的乱了。”
“这个时候,我哪能睡得着。”郁戎抽了一口烟,“百花殿那边,守严实了么?”
韩从点头:“我吩咐了周朗,没有您的准许,谁都进不去。”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大人,我觉得眼下真的要下决断了。陛下就算撑得过今晚,大概也撑不到明年。可是这皇位总要有人继承,不是四殿下,就是二殿下,为长远计,还是二殿下更妥当。”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菊芋的那一位,怎么可能会是个贤明君主。”
“可是四殿下从不过问政事,手上无权无兵,就算咱们把他推到皇位上去,他坐得稳么?他既不是于怀庸的对手,也不是二殿下的对手,到时候不是于怀庸造反,就是二殿下篡位,那时候四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有善终?况且……”
韩从面色凝重:“大人都不为自己考虑么?如果您扶持的帝王被推翻,您会是什么结果,您想过么?”
郁戎用手抵着额头,眼看他手上的香烟要烧到手指,韩从便上前一步,将他手里的烟拿了过来,在烟灰缸里捻灭了。
郁戎咳嗽了两声,脸色更加苍白:“可是陛下看中的是四殿下,他将朝政托付给我,难道我要在他濒死之际,违逆他的心意?最主要的,二殿下生性残暴阴戾,和于怀庸是一样的人,你我如果只顾着自己安危就把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上,不说对不对得起十二州的民众,就是良心这一关,我就过不去。”
“属下还是那句话,”韩从很坚定地说:“扶持四殿下继位,风险太大,您这样操纵中毒事件,也未必能达到您想要的结果。”
“于怀庸的身份在那摆着,他是当不了皇帝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做摄政王,所以他肯定是支持四殿下的,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联合于怀庸,先削弱赵准的实力。等赵准再没有继位的可能,我们再腾出手来,对付于怀庸。于怀庸生性浅薄张扬,看起来来势汹汹,其实要比赵准好对付,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给他埋下一颗炸弹,将来或许会用到。”
“这一下得罪两个,如果成功自然最好,万一中间有点差池,到时候不管他们两个中间的谁,都会将大人送上断头台。”
“你以为我袖手旁观,就能全身而退么?”郁戎冷笑了一声,说:“早就身在漩涡当中,非死即伤了。”
“那皇后殿下的请求,大人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韩从说:“真要把郁少牵扯进来么?”
“皇后是必须要站在我们这一阵营的。”郁戎很坚定地说:“你以为于怀庸只是贪图他的美色?他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他看上的,还不是皇后这个身份,还有玉簪州陈家的金山银山。要打仗,得用钱。”
外头起了很大的雾,于怀庸光着膀子躺在被窝里,眉头紧紧皱着,额头都冒出汗来。
梦里是一个清俊少年,手里攥着一把匕首,脸色却是通红的,脖子上隐隐露出青筋来,他咬了咬牙,刀刃贴上了脸颊,鲜血就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于怀庸猛地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皮肤接触到冷空气,顿时叫他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灼痛似乎还在,他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那只瞎掉的眼。
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于怀庸松开手,语气恶劣,吼道:“进来!”
进来的是于文轩,见他半裸着身体坐在床上,便道:“您还睡着,我是不是……”
“说事!”于怀庸说着便掀开被子走了下来,浑身竟然不着寸缕,大摇大摆地走到衣架子旁,捞了裤子套上。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可看到于怀庸那晃动的物件,于文轩还是咽了口唾沫
于怀庸一边系腰带一边扭头看他,于文轩赶紧走了过来,说:“最新收到的情报,说皇帝昨晚上原来并不是像郁戎说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而是一直在抢救,今天早晨才算脱离了危险。”
于怀庸冷笑一声,又披上了外套:“看来昨夜把老子押在这里,不是为了调查什么下毒真凶,而是怕皇帝咽了气,我在外头会造反吧?”他说着忽然抬起脚来,往于文轩身上踹了一脚,但这一脚并不是十分认真,擦着于文轩的裤腿便过去了。
“你的人是越来越不管用了。”他说。
于文轩弯腰将地上的军靴拿过来,单膝跪下来替于怀庸穿上,说:“郁戎把宫里所有人都清出去了,一晚上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就这点消息,他们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得到的,元帅,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我看皇帝中毒的事,外头已经传开了。”
于怀庸周了一下眉头:“传开了?”
“报社还没有,有几家广播电台今天一大早就播了。”于文轩说。
“怎么说的?”
“就说有人给皇帝下毒,真凶还没找到。”
于怀庸想了想,说:“别的你都不用管,叫人盯着菊芋那边,他们如果有什么动作,立马告诉我。不要打电话,皇廷总机那边都是郁戎的人。”
于文轩点点头,便赶紧出宫去了,于文轩洗了把脸,见伺候他洗漱的,是个年轻秀气的男子,便多瞧了他两眼:“谁叫你来的?”
“我是内宮厅派来的。”那人颇有些腼腆地说。
“有人说过你长的像皇后么?”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于怀庸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下巴,手上的水全沾上去了,他捏着对方的下巴瞅了瞅,然后松开他,拿起毛巾擦了一下手:“下去吧,告诉萧文园,老子不干冒牌货。”
那人端着水盆出来,出门就看见了萧文园。
萧文园就在廊下站着,什么都听见了。
“大人……”
“下去吧。”萧文园说。
那人便端着水盆急匆匆地走了,大概走的急了,洒下一些水来,打湿了地面。
三楼的陈醉也在洗漱。
伺候他洗漱的人就多多了,有端水盆的,有拿毛巾的,还有捧衣服的,横着站了一排。陈醉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就说:“你们都下去吧,叫郁铖来。”
秋华愣了一下,便立即让丽丽她们都下去了,不一会郁铖就进来了,他已经穿的齐整,只不过还是昨夜的那一套衣服。
陈醉笑着说:“你父亲已经答应让你做我的私人教官了,你知道了么?”
郁铖“嗯”了一声,说:“家父已经找我谈过了。”
陈醉说:“那我就把话都说清楚,我这人不喜欢规矩,你是我的教官,就是我的老师,我是皇后,也是你的学生,咱们俩就算是平级了,在外头你怎么样我不管,可是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太客气,接着……”
他说着就丢了个东西给郁铖,郁铖愣了一下,接到手里,才发现是一条叠的齐整的毛巾。
陈醉又把水倒了半盆到另一个水盆里:“我知道你来的匆忙,身边什么都没有,凑合着用我的吧,赶紧洗漱,下头等着开饭了。”
他说完就捧了一捧水泼到脸上来,水花打湿了额边软发,洗完了脸以后,就到屏风后头去换衣服了。
郁铖也没有客气,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就用另一盆水洗了脸,洗完了一边擦脸一边朝屏风处看,就看见了陈醉光裸的背臀,丝毫没有避着他。
“都是男人,不用避着你吧,你在军队集体生活多年,应该都见惯了。”陈醉一边说一边穿衣服,动作自然,眼神坦诚,一点不见羞涩,也没有丝毫蓄意勾引的痕迹。
可郁铖还是觉得那白花花的身体刺眼,也不知道是那皮肤太白太嫩,还是那长发披散太像一个女人的背影,亦或者在他心里,皇后就不再是一个可以和他裸体相对的男人。
陈醉今天穿的依旧是百服,皇后的百服做工精美,即便是常服也极为华美,穿在身上自有一种端正严谨。领口最上头的扣子扣了半天,陈醉也没能扣上去,便看了郁铖一眼。
郁铖便走了过来,伸出手来替他扣上。
陈醉看着郁铖近在咫尺的脸,白日里看,皮肤更显光洁,五官立体,俊美的很。那双手修长而灵活,指腹有薄茧。
”我听说,陛下清醒的时候,曾经把我托付给你们家,你听说过么?”他问郁铖。
郁铖“嗯”了一声,收回手来。
“知道托付的意思么?”他又问。
“我会娶你。”郁铖说。
陈醉愣了一下,郁铖这么面无表情地说这种事,他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他一直都很想知道,郁铖这样的角色,身上到底有没有烟火气。
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笑,会不会有欲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特别想挑战他,甚至于调戏他,想看他深藏的另一个样子。
“不止是娶我,你还得跟我睡觉。”陈醉说:“活寡我只守一次。”
郁铖直直地看着他,说:“殿下。”
“在此之前,继续保持好你的良好作风,你的第一次,是我的,好好给我留着。”
陈醉说完拍了一下郁铖的肩膀,忍着笑就朝门口走去。
郁铖脸上依旧冷漠,站在原地,等陈醉已经走出卧室,他的耳朵就红了。
抿着唇站了又站。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郁铖:皇后他是个魔鬼,他怎么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