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秀发高束,精瘦挺拔。身上着暗朱色锦袍,腰间佩长剑。
他容颜俊朗,一双眸子幽深如井,萧素之中又带着些清冷的温柔。
商邵柔有些看痴了。
饶是她见过多少堪称神颜的明星,也不由地感叹,这般气质的男子,真是世间绝色。
“这枚玉佩,是不是你掉的?”
他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精巧的玉佩,正是昨晚商邵柔拿在手中端详的那枚。
商邵柔从臆想中回过神来,她伸出手,有些警惕地接过玉佩,“多谢大人。”
她差点儿忘了,那晚那个不知为谁的皇子,曾答应满足她的一个愿望,也许以后这枚玉佩真的能派上用场。
“你,不认得我?”
男人剑眉微蹙,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便是他那晚迫不得已轻薄的宫娥。
他虽贵为太子,但自小便受母妃和太傅谆谆教导,要心系国家社稷,远离丝竹靡乐,克己禁欲,不可向其他皇兄皇弟般沉浸在女色中。
虽那晚并未真正与那小宫娥行云雨之事,却也是以流氓姿态吓哭了她。想到这,他心中亦是辗转反侧。
今日看她打扮,她竟然是东宫婢女,何故竟不认识他?
商邵柔见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猜想他是认出了自己身上的这身属于东宫婢女的打扮。
脑中急速运转起来,他虽姿容华贵,却不以权威压他人,应该不会是哪位皇子。再看他秀发高束不冠,腰间又配以长剑,应是皇子亲卫。
李煜见她半日未曾开口,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声音又不免柔下几分,“你在东宫,未见过我?”
原来他是东宫的侍卫。
商邵柔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有了确定的猜想。她赶紧低眉顺目地福身行礼:“奴婢眼拙,见过骆统领。”
骆闻,太子亲卫。同太子李煜一样,是个姿容滟潋,俊朗不凡的美男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曾打算让最近风评很差的自家艺人自降咖位,出演骆闻一角去挽回一下口碑。
没想到骆统领比书中所述还更帅气逼人,倒是自家艺人不配了。
呃,太子殿下咂舌。看来这小宫女是真的不认识他。
不过也好,既然她并不认识他,那么他也免得表露身份,省得传出去,再平白地堕了东宫名声。
想到这儿,他手中微微攥紧了些,眸中也迸发出些厉色来。
如今东宫已是强弩之末,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他这太子,当得也着实有些窝囊。
“骆统领,这是要去哪儿?”本着不能让场子冷下来的原则,商邵柔开始找话题寒暄。
李煜的神情有些古怪,总觉得眼前的这小宫女跟那晚有些不同。
虽着最简单暗淡的宫女服,可那双精致小巧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灵动勾魂的杏眼,瞳仁里的光芒似水波般幽深诱人,与那晚低眉啜泣,温顺柔弱的样子大相径庭。
“骆统领?”商邵柔等了一会儿,见他无回应。
“淑妃娘娘请本...”李煜口中一顿,险些暴露身份,连忙挽回,“殿下去淑妃娘娘寝宫,迟迟未归,故而我前去查看一番。”
“什么?”商邵柔的心中噼里啪啦的,仿佛有一根电线在冒着火花,故事真的在往书中描述所发展。
商邵柔来不及向骆闻解释,拉着他的手,满脸焦急,“骆统领,你快去景和宫,拦住殿下,叮嘱千万不要吃景和宫的任何东西,更不要靠近淑妃娘娘。”
小说《梨花渡》中写道,太子殿下于元宵宴彻底失势。可东宫之位关乎社稷国本,不到万不得已,就连圣上也不敢轻言废黜。
造成圣上日后盛怒之下大开杀戒的导火索,就在今日。
谢淑妃要仿当年皇后栽赃娴妃之举,诬陷太子殿下轻薄后妃,并不惜以身亲范。
被她情急之下抓住手,李煜垂眸,被握住的部分似火烧。
不知怎地,他又想起那晚她梨花带雨的啜泣模样,耳根也止不住微微发红。
他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抗拒转为羞赧,听到她说的话之后眼神迅速冷了下来,变得警惕戒备。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命令他插手东宫和后宫妃嫔之事,她当自己有几个脑袋掉?
只是更令他惊惧的是,眼前的这个小宫女,并不是在说胡话。
今日他刚被解禁,便收到了景和宫的邀请。他当然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可李煜心中有愤有怒。
他故意佩剑,想以昔日与她初识装扮,当面问问她:为何要嫁给父皇,既然相邀,昨晚又为何不赴约?
想起谢淑妃和李煜的三两事,商邵柔唏嘘万分,顾不得身体不适,又郑重地补了一句,“记住,千万要在皇上来之前,让太子殿下出景和宫。”
眼前小宫女拉着他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手心的薄茧粗粝地磨着他的神经。
尽管李煜不愿相信,心里也隐约觉得自己正在走入一个圈套之中。
“快啊。”
商邵柔又催促了一遍,目前为止,她和太子殿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可不想太子如书中所写那般失势。
宫墙怨深,不宜久留。等太子危机解除后,她便要想办法出宫。
以她丰富的从业经验,出宫后随便扶持和营销一个寒门学子,等到他步步高升之后,自己的荣华富贵还不手到擒来?
正这样想着,她眼前一轻,眼前人影翻越花丛,往景和宫去了。
商邵柔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艰难地往回走。
---
天已完全放光,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冰雪压垮了枝上寒梅,连带着屋檐上凝着的冰锥子也被荡得簌簌往下掉。
商邵柔步子沉得厉害,踏进东宫西苑的那一刻,背后一道阴恻恻的尖锐声音传来。
“回来了?”
自从昨晚之后,叶玉芝心中一直有一根刺。如今看到她偷懒,心里不禁有些兴奋,终于抓到她的错处了。
“来人,把她绑起来,给我掌嘴,淋雪水。”
春儿在一旁跪下替她求情,“玉芝姐姐,你饶了柔儿姐姐吧,她昨儿的伤还没好……”
叶玉芝眼神狠戾,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春儿脸上,“给我滚开。”
两个奴才踉跄着将一桶混着冰块儿的雪水放到她跟前,桶沿的水被晃出来,透出亮晶晶的冷意来。
看到春儿顿时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商邵柔转过头来,眸子毫无波澜。
她冷静地盯了叶玉芝一眼,心中却冷笑,就这样的小把戏,也想弄死她?
她眼波流转,重新换上柔弱的表情,一脸害怕和无辜地说道:“玉芝姐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奴婢知道,姐姐都是在怪我没规矩,昨夜擅自外出。姐姐莫生气,只是奴婢昨夜外出时,还捡到一物...”
商邵柔趁被人抓住之前,悄悄在袖中摸了几下,露出香囊的一角。果不其然,叶玉芝眼神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刚看到那一角,眼中瞬时闪过惊慌。
“你...”叶玉芝气急败坏,却慌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都出去,我要跟这贱蹄子好好谈谈。”
宫娥们有看戏的,见讥笑的,也有像春儿一般紧张担心的。在关门之前,商邵柔还不忘给春儿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门刚被关上,叶玉芝便一脚踢在商邵柔的肚子上,扒开她的袖口去抢那香囊,却发现那只是一个颜色相近的普通香囊,并不是她昨晚掉的那个。
“贱人,你敢耍我?敢得罪我,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真正的香囊在哪里?”
商邵柔身上还未痊愈,被这一踢,牵动了全身伤口,腹部更是犹如刀绞,疼的她差点儿一口气没缓上来。
她袖中双手死死攥着,克制住身上疼痛的颤栗。
“玉芝姐姐,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得罪您。至于您说的香囊,奴婢可以装作不知道,玉芝姐姐那晚也从来都没有去过莲幽池。只要玉芝姐姐放过我,也不再找春儿的麻烦。”
商邵柔这话,乍一听是在求饶,可叶玉芝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暴得厉害,一个小小的贱婢,竟然也爬到她头上来威胁她了?
偏偏她现在有自己的香囊,她还杀不得她。
想到这儿,叶玉芝气得跳脚,狠狠地踢翻了旁边的铜盆,哐当声惊了屋外的宫娥,众人纷纷为里面的商邵柔默哀。
可没过多久,门便从里面开了,商邵柔毫发无伤地迈着步子走出来。
春儿赶紧过去扶住她,看到商邵柔额头冒虚汗,面色惨白,低声询问:“柔儿,你还好吗?”
商邵柔半个身子靠在春儿身上,脚步也不禁虚浮起来,“春儿,我有些累,想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商邵柔感觉脑中像是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在扎着脆弱的神经,她蜷缩着身子在被子里痛苦万分,天地仿佛旋转着,日夜也颠倒了。
“她怎烧得如此厉害,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同寝居的另一名小宫娥担忧地问道,春儿心里也急得往她身上加了一层被子。
“柔儿,醒醒!快把药喝了。”
商邵柔在睡梦中听到春儿在叫她,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半靠在春儿身上,表情痛苦地将草药一饮而尽。
商邵柔脸烫得跟烧红的炭一般,“春儿,你对我真好。”
春儿见她遭了这么多罪,心疼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柔儿,说什么呢。当初进宫时,要不是你在教习嬷嬷面前替我挨打,估计我早没命了。”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相信我。”药物作用下,商邵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半夜,她的烧已经退了大半。商邵柔小心地掖开被角,起夜如厕。她披着外衣蜷着身子跑回房时,突然看见长廊拱洞之下一个细长如游丝的身影。
那人似在风雪中站了许久,见到她,身形一动,开始往她这边来,借着月光,商邵柔看到那人的脸苍白阴森地恐怖。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