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你怎么了？”
晚上，宁老头关心的询问宁老太。
“一下午了，你都躺在床上，连晚饭也没去吃，是不是哪里不得劲啊，我给你把把脉。”
“一边去！我身体好着呢！”
宁老太没好气的挥开宁老头的手。
宁老头更加不解了，“那你到底怎么了？”
宁老太深深叹了一口气，把下午王婆子来给宋川介绍对象的事情说了说。
“你知道她是来给谁说媒的吗？是老贾家的儿媳妇啊！”
“啥？！”
宁老头吓得从炕上猛地起身，“老贾家的儿媳妇？那是个寡妇啊！”
“是啊，还是个生不出孩子来的寡妇！和老贾家的儿子结婚五六年，愣是没生出一个孩子来！”宁老太摇头说道，显然对这人很不满意。
宁老头一把捂住宁老太的嘴，低喝：“你小点声！要是被老二媳妇听到，心里该难受了！”
宁老太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所以我才只和你说说！咱家和老贾家可不一样，老贾家要孙子要死要活，拿着媳妇不当人，咱们咋样都行，哪怕三个儿媳妇都生不出来，也不恼的慌。”
宁老头赞同的点头。
老两口的豁达和心态都比其他人更宽广和平稳，对他们来说，活在当下最重要，一家人能好好的，比以后重要的多，比虚名重要的多。
“老婆子，我记得老贾他两口子不是不放他们那儿媳妇吗？他们的儿子都过世那么多年了，还让儿媳天天当牛做马，当他们的免费劳力，咋会突然改变主意，同意改嫁呢？”宁老头百思不得其解。
宁老太压低声音，“还能是因为啥，当然是他们不知道啊！”
“啊？！”
“那小媳妇胆子是真的大，但后边的麻烦事情也多，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小宋了。”
谁知宁老头竟然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哪怕我们再不赞同这门亲事，但你也要跟小宋说一声的，王婆子是来给小宋说亲的，这是小宋的事情。
就算关系再好， 也不能失去了分寸。”
宁老太点点头，“行，我明天就要去和小宋说！”
宁老头应了一声，把端过来的饭菜递给她，“这是君君和老二媳妇给你做的，她们以为你身体不舒服，一个给你熬得白粥，一个做的醋溜白菜，说这样开胃。”
“还是君君和老二家的会疼人！”
宁老太感动的不得了，稀里哗啦的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等到第二天，她找了家里人都忙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去了宋川房间。
她记着宁老头的嘱咐，忍着自己的喜恶，客观的把老贾家的情况告诉宋川。
但还没等她说完，宋川就打断了她。
“大娘，帮我拒绝了吧，我现在不考虑结婚的事情。”
宁老太一怔，旋即大笑出来，重重拍了拍宋川的肩膀。
“没错！你还年轻，不考虑结婚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应下，那我也就不憋着了，那老贾家是真的……”
宁老太一高兴，嗓门又高又敞亮，不一会全家人都知道了有人看上了宋川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那人是谁。
问宁老太和宋川，他们也不说。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搪塞宋川。
其中笑的最高兴的莫属于宁君了。
“没想到啊宋川，你在我们村里竟然这么受欢迎呢，别抗拒结婚这件事，好好选一个，你的条件不愁娶！”
宋川牵了牵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他已经选好了。
但可惜对方却不明白她的心意。
宋川深深看了宁君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几天之后，王婆子再次来了宁家。
得到宋川拒绝的消息，她十分惋惜，表示会给宋川挑选个条件更好的，宁老太但笑不语。
任凭你挑几个，小宋一个也不要！
从宁家离开之后，王婆子悄悄的去了贾家，但她没有敲门，只是在外面学了几声猫叫唤。
不一会，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老贾家的儿媳妇，张迎春快步走了出来，看到王婆子，她眼睛一亮，赶紧拉着她到了屋后面的柴火垛那里。
强忍着激动，压低声音道：“宋知青怎么说的？他答应了吗？你告诉他了吗，我有彩礼的！一百多块钱呢！”
她第一次见到宋川是在大河那边。
他抱着老宁家的小外孙女，看宁建军钓鱼。
明明穿着和宁建军一样的黑棉袄，头上带着老头才会戴的狗皮帽，但一点都不折损那张脸半分俊俏。
就好像是那些神话故事里面的神仙，和凡夫俗子一点都不一样。
尤其是他面对宁家那个小崽子的时候，明明看起来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却笑的那么温柔。
张迎春觉得，他一定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对外人冷冰冰，但对待家人，暖和和的。
没错，张迎春虽然和前面的丈夫结婚好几年没有孩子，但她一直都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在结婚之前，她可是他们村里最棒实的姑娘呢。
“王婆子，你快说话啊！”
见王婆子盯着自己不开口，张迎春着急催促。
王婆子长叹一口气：“迎春啊，人宋知青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情，要不你还是另外换个吧。”
“啥，他不同意？！”
张迎春不可思议，她这么俊，还能干，只有脑袋被驴踢了的人才会拒绝。
王婆子安慰了张迎春一会，就离开了。
原本她也不想管张迎春事情的，毕竟老贾家的那两个老东西可不是啥善茬。
但谁叫张迎春给的多呢，而且张迎春还发誓保证了，说绝对不把她给供出来。
王婆子舍不得把那五块钱还回去。
她一边走，脑子里一边过着村里的单身男青年。
张迎春看着王婆子离开的身影，脸上闪过一抹不甘。
她不想和宋知青就这么错过！
他之所以拒绝，是不知道自己的好！
只要他尝过一次，就会离不开自己了！
张迎春不知想到什么，嘿嘿笑起来。
整个人一扫刚才的颓废消沉，娇俏的抬手捋了捋从围巾下面露出来的碎发，扭身回了家。
一进门，正对上老婆婆那张树皮一样的脸。
“你去哪了？”
“没柴了，我出去抱了点柴火。”
张迎春笑容如常，手里拿着从外面捡回来的几根树干。
老婆婆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她狠狠剜了张迎春一眼，“我告诉你，别想着逃跑，你是你爹娘卖给我家的，我家给了你们家五十块钱和一袋子粮呢。
哼，要是你生出什么歪歪心思，我们是可以去公社告你的，到时候你，你爹妈，还有你那个宝贝弟弟，都去蹲大牢吧！”
张迎春摇头。
“娘，我不会逃跑的，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心里清楚的呢。饭菜马上就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做了你和爹最爱吃的野菜粥。”
见儿媳妇如此乖巧老实，老婆婆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之际，从张迎春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意。
……
自从宋川给宁家的孩子们启蒙之后。
大蛋二蛋，圆圆，在上午的时候就跟着宋川学习。
这日，时间到了中午。
宋川给孩子们布置好作业，放他们出去了。
大蛋二蛋完全没有把宋川说的“练不完五十个字明天就要加倍，练习一百个的”的话，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圆圆却留了下来。
宋川以为她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和六岁的两个表哥相比，三岁的圆圆实在是太小。
宁君的本意是让她跟着一起，感受感受知识的光芒。
可谁都没有料到。
圆圆在学习上的天赋远超两个蛋，甚至可以说是惊人。
对待天才，宋川是富有耐心的。
尤其是对待一个和自己小时候有几分相似的天才。
所以当圆圆扒拉着他的腿要往上爬的时候，宋川笑着抱起了她。
“哪里不懂？”
圆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不懂的，然后道：“叔叔，你可以带我去看大白吗？”
“大白？”
“是呀，我的好朋友。”
宋川以为是村里的谁，但圆圆却说大白住在树林里。
该是一只白色的鸟吧。
宋川心想，总不能是猴子和松鼠之类的，他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有白色的。
“行，那我们快去快回。”
厨房里，宁君和宁老太正在做饭了、马上就要开饭了。
圆圆高兴的点头，“让大白送我们回来！”
宋川好笑摇头，真是童言童语。
一只鸟怎么送他们回来。
二人离开了宁家，一路上了山。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宋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圆圆，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好像有人在呼救。
圆圆也听到了。
但她摇头。
“叔叔我们快走吧，大白一会就要出去玩啦！”
宋川点了点头，带着圆圆继续往前走去。
至于那夹杂在风中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应该是他昨晚熬夜，没有休息好，出现的幻听。
树林中。
一双眼睛不甘的看着宋川离开的身影。
双手攥成拳，重重砸了一下地面。
树林里。
圆圆叫了几声大白，但无人回应。
她失望道：“大白不在家。”
宋川安慰道：“那我们明天再来。”
圆圆眼睛一亮，“可以吗？”
见宋川点头，她高兴的跳起来。
“叔叔，不能告诉妈妈哦，妈妈怕大白呢。”
宋川惊讶。
宁君竟然害怕鸟？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面上表情如常。
“好，不告诉你妈妈。”
二人手拉手盖章发誓，然后宋川抱着圆圆下了山。
路过半山腰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呼救声。
但连停下都没有，径直离开。
看来，他要去找宁大爷去把把脉了。
熬了夜，出现了幻听，情况有些严重啊。
……
转眼间，年过完了。
等到积雪笑容，万物复苏的时候，村民开始上工了。
但今年，却跟往常不一样。
有一半的村民都去帮忙建学校，为了公平起见，每家每户出一个壮劳力，根据没人干活的多少给工分。
宁家男丁有三个。
宁老太和宁老头采取抓阄，谁抓到写着“一”的纸条，谁就去建学校。
宁建军并不抱希望，因为他的运气从小就很差。
和他相对的，是老三宁建民，从小手气就好的不得了。
“二舅舅，你一定会抓到的。”
抓阄之前，圆圆趴在宁建军耳边，悄悄说道。
宁建军哈哈大笑，他不觉得自己会抓到，但小外甥女对他的偏爱，让他心里感觉暖暖的。
圆圆有三个舅舅，但其中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自己了。
就算没有女儿又怎么样，他还有圆圆呢！
所以当轮到他抓纸团的时候，宁建军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摸了一个。
李翠捂嘴笑道：“二哥知道自己的手气差，所以自暴自弃了呗。”
宁建国第一个抓的，纸团上是空白。
王娥羡慕的朝宁建民看去：“肯定又是老三的吧，每年咱们家有好事抓阄，都是老三的。哎娘，今年咱们换一个方式吧……”
“可以啊，我们咋样都可以。”
李翠示意宁老三拿过最后一个纸条，一边看他打开一边道。
她才不在乎用什么方式呢。
反正不管是什么，她家老三都能抓到最好的那一个。
“媳妇……”
宁建民声音僵硬，抬起头来，神情诡异，“我……”
李翠笑起来。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不就是去建学校的，有这么高兴嘛？”
“不是！是我没……没抓到！”
宁建民困惑的看着手上的空白纸条。
怎么回事，他的手气呢。
李翠一惊，一把将纸条夺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真是空白的！
那谁抓到了？
李翠猛地抬头，目光在宁建国和宁建军脸上转了转，最后落在宁建军身上。
陈芳意识到不对，迅速把纸条展开。
然后。
“老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