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霁没说是什么别的，池觅竟然也没往下问。
池觅其实很好奇，但话卡在喉咙，就是问不出口。
很难得的，池觅跟人在一起时沉默了超过一分钟。
还是沈开霁先打破了沉默，问起她昨天看展的事情来。
来到展馆，池觅掏出两张票。
巧的是今天在这个馆门口的工作人员，是昨天给池觅送票的那位。她看见两人，眼睛都亮了，主动打招呼：“带你男朋友来看啊？”
“朋友啦。”池觅说。
工作人员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看了两人一眼，男生看着别处，没跟任何人产生眼神交流，像是没听见她们的话，一脸的高冷样。
不是男朋友，那估计是这女生在追求的对象。看这男生的性格，追求他的难度肯定不小。
池觅拿回被撕了票根的票，要往里走，肩膀被工作人员拍了下，还听她含着浓浓笑意说了一声“加油”。
不是？加什么油？
池觅一脸懵。
等到走进去注意到这个创意展的主题，立刻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一个以“爱”为主题的展，入口处是一个画廊，展示了东西古今的一些跟爱有关的艺术品，壁画雕像什么的。
而且这个“爱”，十分明确，无关亲情友情和其他任何感情，就是爱情。
池觅掏出票看了看，上面还真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由于这是白得来的票，她根本没注意，只想着看了就不亏。
从那个工作人员的视角来看，她昨天拿到这两张票，完全可以当天就跟身边的女生朋友一起去看，可偏偏等到第二天跟一个男生来。
难怪她问是不是男朋友，又难怪在得知不是之后，让她加油。
估计以为她在追他了。
她误会也就罢了，沈开霁可别误会了。
池觅语气轻松：“这票就是门口那姐姐送我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主题，居然是跟爱情有关的。”
沈开霁问：“你有兴趣吗？”
“一点点吧。”池觅在一幅壁画前面停下，“但这个应该不是原作吧。”
“嗯，看上去是数字打印的。”
“啊，那没意思，但还挺好看的。”
池觅很满意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有因为这个“爱情”主题变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就好像刚才在出租车上那样。
沈开霁心都快炸了。
他知道她的话是真的，她是在没注意到主题的情况下邀请的他，因为她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意思，但这个巧合，属实是让他汗流浃背了。
按照他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计划的计划，他找池觅要到微信之后，会跟她说明第一次见面的事情，然后每天发发“早安”“晚安”，慢慢熟络。
然而事实上从第一步就崩盘，甚至第二天就单独出来看爱情主题的展。
以及，他想起刚才在出租车上……他都在说些什么，什么叫想过别的，别的什么？？而且他后来怎么没解释两句，她不会以为自己脑补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把他当变态吧。
沈开霁就是因为这个抗拒跟人交流，永远词不达意，永远找不准说某句话的时间点，永远为自己当初的话后悔。
抱着想掐死三十分钟前那个自己的心情，他走到下一副壁画前，一边对她说：“这幅也挺好看的。”
池觅走过去一看，壁画上的一男一女，正在接吻。
“……”
好了，沈开霁想掐死的是此刻的自己了。
“不是，我刚才第一眼没注意到。”他也解释。但和刚才池觅轻松又自然的语气比起来，他慌张到像此地无银。
池觅上一秒本来有点尴尬，突然就笑出声，“确实挺抽象的。”
她走向下一个展品。
沈开霁一次的主动换来了后续全场的寂静跟随。他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不看清楚展品不敢说话。
来这个展的几乎都是情侣。
展上还有各种活动，可以在漂亮的背景前拍合照，可以制作好看又有意义的纪念品。
池觅看着一对刚拍完照，拿到照片后喜悦的情侣，被他们感染也笑了起来，“情侣来这真的有意思诶。”
沈开霁看着她，她是在说和他来没意思吗，他说：“嗯，我觉得能和你来很有意思。”
……不对，他又在说什么。
池觅看向他，眉头不自觉挑了挑，“我也觉得有意思，我们也搞个纪念品带回去吧，反正来都来了。”
已经灵魂出窍的沈开霁服从安排，拖着步子跟着她走到一处画画的地方。
工作人员会给他们拍一张合照，生成一张卡通形象的黑白画纸，他们可以一起在画纸上填色。
沈开霁讨厌拍照。
“靠近一点嘛，怎么好像才认识似的。”工作人员笑着说，“男生把头低一点哦，再侧过来一点点，这边有点拍不到。”
沈开霁僵硬地微微侧过头。
恰好这时池觅踮起脚尖，转头来看了一眼他们到底差了多少距离，要不要再踮高一点。
脸忽然离得好近好近。
令人眩晕。
“啊，快拍。”池觅踮着脚有些站不稳，伸手扶住身旁人的胳膊，冲着镜头笑。
工作人员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她看着照片有些想笑。为什么这个男生长了张幼儿园就开始桃花不断的脸，却意外的纯情。
她将照片原片和画纸都递给他们，并送上一句：“祝你们每一天都像今天，激情浪漫永不褪色。”
激……情？
池觅也注意到这个词，觉得有点好笑，她像对朋友一样对沈开霁玩笑道：“可惜你看起来不是激情的人。”
可惜？
沈开霁说：“不，我是。”
“？”池觅愣了下。
她觉得沈开霁这人怎么这么复杂，感觉一会高冷一会主动，有够奇怪。但激情二字，跟他确确实实毫不沾边吧？
沈开霁指尖抽搐，他又又在说什么。
池觅拿着画纸到一边，“我没画画的才能，你来吧。”她说着拿着照片欣赏，照片把她拍得很好看，他呢看上去也是个人。
她发现他有点不上相，也可能是神态问题导致的，没看镜头，也没看她，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沈开霁拿着画笔：“只是填色你也不会吗？”
“不行吗？”
“不，很行。”
现场有椅子，沈开霁坐在那，认真上色。他先仔细给她上好颜色，再随便给自己糊弄了两下。他不爱拍照，就算拍了，也不会重看。
更别说还盯着自己的卡通形象给自己上色，脚趾要抠出城堡。
“哇。”池觅欣赏完照片，一看，他画得出乎意料的好，上色的确不难，不过他色彩搭配得很协调，手法看着也很专业，“但我的裙子为什么是米色的？”
她明明穿了一身让人无法忽视的红。
但在沈开霁回答前池觅就找到了答案：“明白了，要搭配你的浅色衣服，好吧，也挺好看……但是你把你自己弄得好怪啊，能不能擦掉重来？”
“看样子不能。”沈开霁抬头看着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早知道还是不糊弄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角度。
至少池觅是此刻才发现他鼻梁上有颗小小的痣。
她拿起黑笔，在画纸上轻轻一点。
沈开霁低头看着画，摸着自己的鼻梁，空气却无法通过指腹下的鼻子，莫名其妙憋着气。
午饭地点是昨晚商量好的附近不远的一家氛围很轻松的西餐厅。
池觅一边看菜单一边问：“其实你很会画画吧？”
“会一点点。”
“感觉就很适合你。”
沈开霁想，这是在夸他吗，要展开这个话题吗，但她对画画好像没兴趣的样子。
在他犹豫中，有服务生路过，池觅抬头一看，和人对上眼睛，立马就认了出来，“诶？你是不是上个月在燕云路的地下通道那喂过猫啊？”
对方一愣，停下脚步也认出了池觅，“是你啊，好巧！”
两人即刻一言一语聊了起来。
沈开霁假装自己是个只是鼻孔出气的假人，翻菜单的幅度都小了一半。同时他也辨析出，池觅刚才的话只是在维持礼貌，她说起真正感兴趣的话题情绪高昂很多。
服务生看了沈开霁一眼，问池觅：“你们是来看那个‘心动连接’的吧？”
池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为了方便看展才来这里打工的，创意园的展我门清，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来看那个的。”
她走开后，池觅耸耸肩说：“我们好像又被误会了。”
沈开霁：“嗯，挺好的。”
收回看菜单的视线，池觅看向他：“什么挺好的？”
……他能说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说了句万精油的话吗，但反应过来发现好像又又又不对劲。
沈开霁喝了口水，反正都这样了：“被误会也挺好的。”
其他人是完全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池觅觉得自己没有误会他的意思，她至少有80%的确信。
他意外的很主动。
不对，她为什么要意外，他当然主动，不然怎么会要她的联系方式。
但他为什么说完这话就看菜单去了？
等等，他该不会是个海王吧？这种引人遐想的略带暧昧的话，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倒是云淡风轻，但让女生内耗、上头。
池觅开始斜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