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这是血液沿着手背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粘稠的，带着铁锈味，卡尔·莫度推开仓库的大门，将一个维山帝的术师抛弃在其中。
卡尔·莫度的手里提着一根生命法庭之杖，这是古一法师曾经予以他的殊荣。攫取同源的魔力可以让他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这是迄今为止的第十三起法师被剥夺魔力的事件，在数名圣殿法师悉数失联之后，终于引起了他那位愚蠢的同门师弟的注意。
他曾经感谢过古一法师的教导，感谢对方的指点让他成功击溃自己的心魔，但古一只是保持着自己一贯以来的微笑，说着些“心魔是无法被杀死的”之类的鬼话，接下来更是把卡玛泰姬和阿戈摩托之眼交予这名没当过法师多久的师弟保管，俨然是将其视作了自己的后继者。
——那么这些年来，数年如一日的自己的努力不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笑话了吗？
好吧，或许对方确实有着惊世的才华，但那家伙明显还尚未为了成为至尊法师而做好准备，甚至都还没做好接纳这些维山帝力量的准备，他的法师生涯比对方早了十几年，凭什么……
凭什么，就唯独有他被遴选着可以度过漫长的、强大的、望不到尽头的人生的资格呢。
莫度扯了扯嘴角，自从那个红头发的混蛋把一本混沌魔法摔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就打定了想要寻求别的源流魔力的打算，当然混沌魔法是万万不可的，这种容易摧折寿命的法术显然不是他的目标，黑暗维度的君主多玛姆又已经被击溃，不再像过去那样慷慨地传播力量给自己的信徒，那么可以选择的就是……
莫度划开自己的手背，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倒逆的十字架。
如果他曾经有多么崇拜着古一，那么如今他就对于这位曾经的至尊法师有多失望。
血液仿佛在无声地沸腾，描摹出一个接一个地狱语构成的符文，暗沉喑哑的声音响彻在耳畔，那声音足够让人透骨生寒，却让莫度展露出由衷的微笑。
“我听到了你的祈愿。”
对方说道：“这些魔力就是我的诚意，取走他们，然后向我奉献你至死不渝的忠诚。”
*
第一个被确认失踪的倒霉蛋是丹尼尔，他原本是纽约圣殿的镇守法师，是个性格同样颇有些一根筋的非裔美国人，在斯特兰奇如今常驻纽约之后被委派到了英国伦敦，代替曾经陷落的伦敦圣殿法师们去镇守那里。
维山帝的术师当中有不少人其实并未驻守圣殿，也不常留在卡玛泰姬，他们选择了回归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在卡玛泰姬疗愈了自身的伤口之后就隐姓埋名地生活了下去，正如斯特兰奇一开始所认识的那个曾经全身瘫痪却痊愈的奇迹病人一样。
维山帝对于这种魔力的诉求来者不拒，就像是庇护着这颗星球一样有限度地庇护着这些渴望在地球上好好生存的生命，莫度曾经对于这种给弱者分配力量来影响大源的做法不屑一顾，但古一只是笑着表示，维山帝是庇护着这颗星球的力量，而这种加护，理应平等地赋予每一个具备维山帝魔力适应性的求道者。
掠夺力量这种行为往往发生在同种源流的法师之间，而想要追踪到莫度的踪迹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不如说丹尼尔的事件是对方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用以向斯特兰奇和其它的圣殿法师们进行挑衅。
“我从混沌魔法的方向上想想办法。”
费尔南多说道：“起码增加一点遇到这家伙的概率……你们的魔法上有没有什么别的手段？”
“对方大概还要继续攻击那些落单的法师，王，你尽量去通知他们，并且在这些人的身上布下一旦被触发就会立刻标识位置的保护咒，咒语一旦牵动就通知所有人移动到那个位置去。”
斯特兰奇命令道，虽然他本人并不习惯与这样的发号施令，但至尊法师的位置迫使他必须要这么做：“而我……我打算看看维山帝之书里有没有什么像样的寻人术，他显然在神秘学的概念里隐藏了自己的位置，直接打开传送门没办法抵达他的附近。”
“听你的说法就好像学会一个复杂的魔咒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王在听到这个指令的时候低声咕哝了一句：“维山帝在上，真是可怕的天赋，我现在开始有点明白古一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一刻钟学不会的话就用时间魔法把握自己的时间拖长个十倍二十倍，那都一样。”
斯特兰奇轻描淡写地说道：“驻守卡玛泰姬的那些法师们，让他们启动所有的防御术式，莫度在吸收了这么多人的魔力之后会变得非常难对付，尽可能不要让他们介入战斗。”
这个分工非常合理高效，费尔南多点头表示同意：“一有消息我就去通讯网络里联系你，只要这家伙还在地球上。”
一片深红色的雾气弥散之后，费尔南多消失在原地，斯特兰奇看着那片对方曾经停驻过的空地久久为动，直到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说起来，你刚刚找这家伙是想要跟他说什么来着？”
“——不，没什么。”
至尊法师谨慎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纽约市，曼哈顿区，斯塔克工业研发主楼。
对于斯塔克工业的员工们来说，他们最大的股东，如今的执行总裁兼任董事会成员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数时候是在自己的研究室里面隔空发号施令，因此能够亲自参与什么会议显得格外难得。
和大多数公司的管理层不同，托尼·斯塔克偶尔——只是偶尔——还是会亲力亲为地参与一些公司内部的研发讨论的，只不过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会变成他自己一个人的单方面输出，然后再夸张地叹着气表示现在的MIT博士毕业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如果有人能够跟得上你的思路才很奇怪好吗？研发部的一干人等听得头大，但这是方舟反应炉泛用化相关产业的研讨会议，他们也只能强迫自己尽可能地跟上托尼转得飞快的脑速。
费尔南多出现在这座摩天大楼的最底层，正打算推开门，却被斯塔克的保安哈比拦住。
“先生，您没有佩戴胸卡。”
他满脸严肃地问道：“你有预约吗？”
“我找斯塔克有事，想要借他的人工智能和一些定位设备。”
费尔南多说道：“人命关天的要紧事。”
哈比在照片上见到过少年模样的费尔南多，但成年版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并没有认出来面前的青年就是复仇者联盟新招收的年轻法师，尽职尽责地说道：“没有预约的话是见不到他的，先生，要不然把老板的时间放慢十倍也不够用。”
“他其实可以去找史蒂芬试试看，如果真的这么缺时间的话。”
费尔南多有些迷茫地回答道：“能让我上楼吗，我猜他在第十七楼。”
“等等先生，您想要干什么？”
看到费尔南多一副想要强闯的样子，哈比立即拦住了他：“斯塔克先生有非常重要的会议要……”
紧接着，他就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看到瘟疫医生的面具覆盖了青年的面颊，接下来是逐渐延展开来的黑色长袍，这种柔性材料是斯塔克工业最新推出的版本，卖点在于能够抵抗极端高温，还足够柔韧难易破坏。
瘟疫医生消失在一片深红色的光芒之中，哈比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遗憾地咋舌感叹道：“嗨，我早该知道的，这个时候能够强闯斯塔克工业的大厦去找托尼的人，除了超级反派，就只剩下了……”
——只剩下了被他视作是“自己人”的那一小部分了。
关于方舟反应炉泛用化辅助设备的研发会议正在进行，托尼·斯塔克正在投影仪前高谈阔论，一段内容讲完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群研发部的成员显得有些走神。
起码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屏幕上。
“嘿，看我的设计图，还有之前就分发在你们手里的技术报告，我给你们开这么高的工资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偷懒——”
就在他出言提醒的时候，其中一个他叫不上来名字的年轻工程师拘谨地举起了手：“老板，您斜后方的窗户上……”
窗户上怎么了？
“别因为这种稀奇古怪的原因走神，各位，钢铁侠就站在你们面前呢，哪怕有什么外星怪物来袭这里也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戛然而止。
玻璃外壁上趴着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战衣——瘟疫医生那款，费尔南多正以奇怪的造型趴在窗户上，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甚至还友善地挥了挥手。
托尼·斯塔克：“……”
这孩子是不是在和彼得·帕克呆的太久了之后被传染上了高中生特有的傻里傻气。
好吧，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他耸了耸肩，果断利落地将剩余的内容直接打包发给了在场的研究人员们：“剩下的东西你们自己组内讨论好了，实在不会的再提交给佩珀，我抽空统一解决。”
“接下来是钢铁侠的工作时间了。”
*
费尔南多需要借助的是托尼·斯塔克的定位系统。
斯塔克工业在费城和纽约都有分公司，而在地球上任意相距足够远的两个点向同一个目标发出射线，都足矣定位那个相交点的位置。
他从自己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房间里取出了之前要求购买的一锡壶水银，这些水银已经在日光下暴露过七个晨昏，并且在地脉的灌注之下浸透了魔力，成为了神秘学领域最为基础的指向材料之一。
费尔南多操纵着水银滴落在地面上，很快，这些水银们就滚动着流淌成一条直线，指示了第一个方向。
“接下来我会在费城第二次使用这个魔术，到时候也会记录一次水银的指向方向，我需要你帮忙的一点就是时刻把这个焦点的方位告诉我，因为对方是能够随时进行空间跳跃的法师，所以极有可能出现在地球上的任何位置。”
费尔南多指着地面上的水银线：“这样的话，如果方向有变动，第一时间我就能够得到通知，虽然这种坐标式的空间跳跃也比较复杂，但是我猜斯特兰奇应该做得到。”
“哇哦，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你们用这种稀奇古怪的方法了，但是每次看都会有新的体验。”
托尼小声的惊讶了一句：“好吧，一个简单的提示程序……”
他看向自己的房间，对着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命令道：“听到了吗？这种提示总不至于让我自己亲自来写代码对吧？”
[谨遵您的意愿，Sir.]
*
布里克街，纽约圣殿。
斯特兰奇在踏进圣殿大门的一瞬间就警觉了起来，无他，大厅里站了一黑一白两名不速之客，而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魔力反应强度足够让任何一个法师脑内警铃大作。
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带有不完全的神性，而另一个人……那个给他送过信的恶魔，斯特兰奇绝对不会忘记。
刷地一声，旋转着的魔法阵在斯特兰奇的两拳间展开，他厉声问道：“你们来到纽约圣殿里有什么目的？”
“哦先生，放轻松，虽然如果我说我们没有恶意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相信。”
哪怕是在室内也戴着大墨镜的黑衣服恶魔率先开口：“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过还是要强调一次很高兴认识你，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
“克劳利。”
斯特兰奇还记得恶魔在信里留下的名字：“以及……”
“亚茨拉斐尔，是个天使。”
白色衣服的那一位很适时地自我介绍道：“位阶暂时就不方便透露了，顶头上司是加百列，顺带一提，克劳利的领导是鬼王别西卜。”
我对你们的职场关系一点都不感兴趣，斯特兰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八方不动地盘问道：“那么你们或许可以告诉我，天使和恶魔这种几乎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起的物种结伴来到纽约圣殿的理由是什么？”
他补充道：“当然，还有克劳利先生你之前交给我的那封信——我需要一个解释，关于你曾经说过的‘地狱注视着费尔南多’的解释。”
“OK，well……我知道你很急着听这部分，但是我还是得从头讲起。”
克劳利推了推自己的大墨镜：“从，六千年前的天使和恶魔讲起。”
这个故事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
从人类社会构建之初开始，天堂和地狱就一直都在不间断地试图争夺在地球上的影响力，而他们所派遣的天使和恶魔各自负责维持秩序传播福音以及缔造混乱和恶魔崇拜。双方的工作互相抵消，于是几千年来，人类仍旧按照自己的历史轨迹不断前进。
于是从某一天开始，天使和恶魔决定用摸鱼的态度来应对这份工作，既然无论做什么都会互相抵消，那么干脆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
他们除了维持这个世界保持着“无事发生”的状态之外，每天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互相帮忙欺上瞒下，忽悠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同事们，就这样度过了千百年的时间。
“毕竟，我其实挺喜欢现在的人类社会的，总有值得一试的美食和好看的话剧，这几年新兴的电影我也很喜欢。”
亚茨拉斐尔称赞道：“从个人角度上来讲，我也不希望它们就这么消失，虽然理论上我和克劳利都不需要进食。”
“我对美食没有那么大的追求，但是人类所酿造的酒值得称赞。”
克劳利接着对方的话茬说道：“所以我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就此面临毁灭的危机——当然，变得像是天堂那样更让我讨厌一些。”
“但你说地狱对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忍不住强调道：“而且你还曾经尝试过攻击他，先生，我必须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实际上，那只是我的一片羽毛，那根本伤害不到费尔南多先生。”
克劳利游刃有余地回答道，他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一对金色的竖瞳：“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你想明白些什么？”
斯特兰奇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魔力在手指尖蓄势待发。
这里是纽约圣殿，哪怕是具备神性或者不死性的生物，在这里他都有一战的余力。
“他不只是被地狱注视着，实际上天堂方面也同样投以了目光，毕竟既然您已经听说过奥丁的梦境，就一定能够想到天堂和地狱同样感受到了这些来自于混沌之海的摄动。”
亚茨拉斐尔声音平静地解释道：“我们想要确认任何和混沌之海还有着联系的生物，它们的本质和内核。”
“我们想要确认费尔南多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先生。”
克劳利说话总是带着些夸张的表情：“毕竟您是知道的，和混沌之海牵扯太深的东西……总是那么的危险。”
这种确认要用暗杀的手段去实现？斯特兰奇满脸的不赞同，结果得到了亚茨拉斐尔的解释：危险的情况之下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才是一个人最为本源的选择，多玛姆在地球上被击退的消息早就已经在非人的世界当中传开了，他们也想要明确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爆发出了这样的力量。
好吧，听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经验尚浅的至尊法师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敌意：“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们来到纽约圣殿是为了向我说什么？”
“说说你那个行为疯狂的同门，先生，哪怕是作为恶魔，我也很少见到这么……肆意妄为的人类。”
克劳利伸手捋了捋自己的羽毛，在翅膀上翻了半天，带着遗憾的表情拔掉了其中的一根，羽毛一脱手，就化作了一片空间当中的三维影像。
画面当中，卡尔·莫度用自己的鲜血刻画下了倒逆的十字架。
[从此开始，你的灵魂就是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
画面当中的背景音似乎是笑了一下：当然还是我的灵魂。
克劳利在一旁做着解说：你的这位师兄向地狱寻求了魔力，向地狱领主梅菲斯托奉献了灵魂。
斯特兰奇震惊不已，几个月不见莫度的表现和做法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曾经那位被所有人信赖和依靠的大师兄，在一阵脊背发凉之后，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都是地狱的生物，你这样做会不会被梅菲斯托针对？”
“你不说我不说还能有谁知道？汇报的时候我们会处理成‘是天使紧急通知了人类的至尊法师’的。”
克劳利无比熟练地回答道：“而且我的上司是别西卜，和他们是竞争关系，反正大家都在路西法的手底下干活，部门之间的倾轧都是正常的。”
斯特兰奇：？？
你们地狱的职场环境这么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