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堂和地狱真实存在,就像是阿斯加德和高天原真实存在一样。”

禁闭室里,其中一个萨满沉着声音说道:“不过天使和恶魔之间有着规则,无法直接干涉和屠杀人类,只能够采用蛊惑人心的形式在人间增添自己的势利和影响范围……过去的数千年之中都是如此。”

至于斯特兰奇拿到的那个坐标,在重新翻译成为了英文之后,终于得以让萨满们进行解构。这是时空裂隙之中的某个场所,只有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的法师们才能够获准入内,而他手中的纸条,仅仅只是一张用恶魔语写成的路引。

也就是说,跟妖精语、恶魔语或者是华纳海姆文都没什么关系。

实力足矣登堂入室的法师在地球上并不多,直接继承了维山帝力量的斯特兰奇在这个领域属于弯道超车的典型,实际上直截了当比拼魔力的话,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个层面上赢过他,但如果将这个领域放宽到全宇宙,那就将是一个全新的、强者如云的世界。

别人兴许有着望而生畏的权利,但他是地球上的至尊法师,退无可退的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

鬓角泛白的至尊法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等到美国政府规定的监察保护时间结束之后,你们可以生活在卡玛泰姬。维山帝的知识会向你们开放,如有必要的话,你们也会向这里的其它法师一样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这颗星球——印第安萨满的力量来自这颗星球的自然力,我想你们应该愿意去为其而战。”

萨满们都显得有些愕然。

“我还以为最多是获准在卡玛泰姬拘禁的生活……你允许我们去学习维山帝的秘术?”

年轻一些的萨满直接惊呼出声,他前些天因为失血而显得脸色苍白,到现在都还没彻底痊愈,在被斯特兰奇以不少血液为代价破解了他的魔术之后,这名青年算是初步认可了斯特兰奇作为至尊法师的水平,但这也太过托大……

“神盾局里有些人前身是超级黑客,现在的复仇者联盟里也有些人过去有案底,但无论如何,你们憎恨的并不是这个世界本身,也愿意为了它而奉献力量不是吗?”

鲜红的斗篷之下,新晋的至尊法师微微偏过头:“我曾经是一名神经外科医生,当然现在也偶尔兼职医生不过这不重要……我的意思是,生命可以不止有一种活法。”

“如果你们现在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思考,在这期间,我会继续负责对于你们以及整个世界的监管。”

斯特兰奇说道:“哪怕直到你们的生命走到尽头,将同样的问题移交给自己的下一代——都没有关系。”

末了,不顾整个禁闭室当中萨满们震惊的目光,斯特兰奇转身离去。

他站在了卡玛泰姬最大的庭院之内。

过去的无数日子里,他曾经在这里学习,接受古一法师的教导,被丢进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学习划出传送门,再被某个不具名的混沌魔法师所救。

哪怕对方从来都不肯在卡玛泰姬久留,但曾经懒洋洋地斜躺在屋檐之上,靠在廊柱之间,待在月色暗沉的图书管理目光飘忽神色轻慢,但从来不曾。

他不能死。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姝图的远古之名啊。

金色的传送门缓缓张开,目标指向一片虚妄的星海,斯特兰奇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毅然决然地踏了进去。

*

纽约,复仇者联盟基地。

托尼·斯塔克的大手笔在这里展示得淋漓尽致,小胡子商人斜躺在室内游泳池边上,冲着费尔南多摇了摇盛放着红酒的高脚杯:“虽然这东西不能给高中生喝,但是反正你现在怎么看都已经到了能饮酒的年龄……来尝尝成年人世界的乐趣?”

如果不是史蒂夫在场并且这家伙非常扫兴的话,他甚至想要再叫几个模特过来载歌载舞,不过斯塔克能够想象如果这么做美国老冰棍的表情会吊得多难看……害。

长发的魔法师接过手中的红酒,深红色的透明液体在杯当中来回荡漾,高脚杯触手冰凉,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这种酒红色和他自己的魔力颇为相似,就好像是将魔力液化之后,封装进了透明的杯中一样。

费尔南多伸出舌尖舔了舔,紧接着皱起了脸。

不甜。

不仅不甜,还透出了酸苦的气息。

托尼·斯塔克被对方的表情逗乐了:“你是不甜的东西就不喝的小学生吗?”

可是就是很难喝啊?费尔南多一扬脖子将整杯红酒灌了下去,单宁酸涩的味道让他整个人的表情都趋于崩坏,连从来都一本正经的史蒂夫·罗杰斯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冷静成熟的成年人确实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他接下了自己“被监护人”无声的控诉:“这个世界上甚至还有人酒精过敏一口都喝不成呢,也不是每一个成年人都要喝这个。”

“当然,人类的多样性正是你们这个物种迷人的地方。”

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费尔南多猛地回头,而斯塔克这座基地的布防比他的动作更加迅速:起码三道狙击枪的瞄准红点指在了来人的身上,钢铁战瞬间延展开来,将原本只穿了一条沙滩裤的小胡子商人包覆完全,掌心炮蓄势待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这些人类还是如此的……反应过激,哪怕是对一个路过的无辜恶魔都是如此。好吧,初次见面各位,我的名字叫做克劳利,是一名……”

黑衣的闯入者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了金黄色的蛇瞳:“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是一名恶魔。”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观望的史蒂夫·罗杰斯就拿起了盾牌,紧接着下一秒克林特的弓箭也瞄准了对方,在面对气势汹汹的复仇者一众时,恶魔先生显得很有底气:“这是来自地狱方面的通知,诸位,你们人类的世界即将迎来一场浩劫……而这些灾厄,或许距离你们触手可及。”

“又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先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潜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复仇者联盟的基地绝非能够随意进出的场所。”

史蒂夫的话语显得很守礼,但他的盾比言语更快。振金圆盾直冲着面门出手,紧接着穿透了对方的面门,砰地一声砸在了斯塔克最近新买的Zellaton多层复合式振膜立体音响上。

“噢天,注意一点行吗老冰棍,我还挺喜欢那个的。”

托尼一副心痛的表情,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掌心炮发出炽白色的光芒,但这一击同样打空,对方的身体仿若是一个不存在的虚像,掌心炮的攻击扬起一连串细碎的爆炸,却同样无济于事。

[Sir,已自动启动红外热敏成像和超声定位功能。]

人工智能的提示窗口一个又一个出现在托尼·斯塔克的视野范围里,又被他不耐烦地挥开,之后得出的结果是……

“费尔南多?”

金红色的战衣猛然转身,但这仍旧有些来不及。

和空气的光线偏折角度完全一致的透明身躯在超声成像当中逼近费尔南多的身后,紧接着,深红色的魔力瞬间迸发而出,填满了战衣显示屏幕内的每一处视野。魔力像是崩裂溃塌的洪流,熊熊燃烧的山火,摧枯拉朽的强风,那个异常的超声反应几乎是一瞬间就在费尔南多的身边蒸发了。

整个复仇者联盟基地的地面,以红发的魔法师为中心,崩碎成一个半径三米左右的圆形深坑。脚下的地面瓷砖被彻底破坏,边缘形成了断面光滑的一整圈,费尔南多漂浮在原地,连瞳孔当中都泛起魔力所构筑的火色。

脚底之下的,是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地板埋线,和更下层的钨钢地基。它们也无一例外地被瞬间迸发出的魔力削成了圆滑的弧度,而圆弧之外的部分在刹那间彻底消失了——甚至不是汽化,因为空气当中并没有检测出来有什么多余的部分存在。

“意料之中的很难得手呢。”

恶魔的最后一句话飘然远去,空气中散落下来一根鸦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在众人面前化为了灰烬。

这些暴戾的力量显然不太好控制,卡奥斯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像是扑灭一团火焰一般将这股魔力压抑了下去,那些魔力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瞳孔、从发梢从指纹当中流淌而出,如今则悉数还剑入鞘,展露出魔法师原本的面貌。

一场闹剧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费尔南多·卡奥斯似是表情仍带着怔忪:“对方只是拔了一根羽毛过来而已……本体还离得很远,被摆了一道。”

面对着满地狼藉,就算是付得起战损,看到自己的心血变成了如今的疮痍,斯塔克还是颇为心痛地补充道:“下次如果有类似的事件,希望你们第一件事是转移战场……我恨恶魔。”

几分钟前大家还在筹备欢度感恩节,现在整个大厅都变得一片狼藉。费尔南多从魔力充溢的状态下恢复原样,面对着自己脚下的半圆大坑愣了半天,表情看上去迷茫极了。

如果说多玛姆那一次的记忆保留得格外模糊的话,这一次,混沌魔法所造成的效果则是非常直白地体现了出来。

他可以确信,刚刚那只恶魔的攻击确实是冲着自己的要害而去,一击未中的暗杀行径似乎是触碰了这具身体的什么自我防御机制,以至于魔力的暴动比大脑的反应速度还要更快。但倘若对方的目的是想要一击击杀自己,那么就不可能只用一根恶魔羽毛所缔造而成的虚像……红发的魔法师大脑飞速运转,这一切指向唯一的结论:对方显然是在试探些什么,或许是确认自己所具备的混沌魔法,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毕竟,恶魔的生命时间跨度和人类相比无穷无尽,或许在自己已经失去了记忆的年月里和对方有什么过节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这种魔力似乎确实是超过了一个寻常人类魔法师的限度了。费尔南多伸出手掌,五根手指指节分明,掌骨白净没有一道伤痕,和某个医生划痕遍布的手背截然不同。至尊法师可以发挥出绝非寻常秘术师们能够使用的魔力强度,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和混沌之海的联系也比普通的混沌魔法师要强一些?

不过这也早就已经无从考证,毕竟考虑到混沌魔法对于人类自身身体机能的破坏效果,大多数的混沌魔法师都活不了太久……费尔南多·卡奥斯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眯了眯眼睛,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并非是这个,而是——

这太危险了。索尔作为北欧神都会被人类政府所忌惮,更何况他自己的来历全无,过往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你没事吧?”

身后,史蒂夫·罗杰斯第一个走上前来,拍了拍卡奥斯的肩膀:“刚刚那一下挺厉害的,给我一种斯特兰奇拔剑时候的感觉……他说过魔法师使用过量的魔力身上会很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我都忘了这个,我们这里的医疗中心里有些备用的阿普唑仑,这个对你有没有什么帮助?”

托尼·斯塔克也恍然地反应过来:“那个牙医说魔力使用过量的话有可能还会有发烧的症状……该死,量一下体温,Jar.”

[Sir,经检测,费尔南多先生体温一切正常。]

“可能你没什么经验,或者也许有,但你忘了。”

慢慢收起弓箭的克林特·巴顿探员说道:“我们在神盾局的话面临这种生死暗杀的事情是常事儿……刚刚吓了一跳吧?我上周去中东出任务的时候从当地买了一些特色药草制作的茶,据说有舒缓神经的作用,如果你想试试看的话我可以拿疑点给你——顺带一提,我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这很……危险。

还没缓过神来的魔法师被推搡着坐回了沙发上:“紧张什么,你看Cap刚刚一下子就干掉了我最近最喜欢的一台音响我也没打算让他赔——放轻松,感恩节全体员工都在放假,不过最多等一个工作日,这里就会彻底恢复如初了。”

不,其实恢复手段还是很多的,起码他自己就能想到好几种,当然最简单的就是等斯特兰奇回来之后用时间魔法来解决问题,除此之外也可以直接搬运来原材料让他用混沌魔法扭曲外部结构之后填塞进去……费尔南多表情未变,但脑子里已经闪过去了无数个补救措施。

但没根本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众人迅速地换了个房间继续各司其职,烤箱里徐徐散发出火鸡的香气,布鲁斯·班纳博士最近为了保持心态平稳以及心率永远在二百以下,继茶道之后还开发了烘焙之类的兴趣爱好,如今正在认真地往南瓜派的表层刷上一层鸡蛋液,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个基地几分钟之前刚刚被入侵。

“当然,升级防御手段也是必须的。”

托尼耸了耸肩:“所以接下来可能还要拜托你帮忙参与研发反恶魔设备,不过这都不影响感恩节。”

钢铁战衣的面甲掀开,托尼·斯塔克重新又开了一支香槟,冲着在场的所有人遥遥举杯:“致和平。”

“——致和平。”

*

无星无月的空间裂隙,遥远的空间坐标。

斯特兰奇从传送门的另一侧缓缓跨出,他原本以为面前的将会是什么龙潭虎穴,再怎么说也该和多玛姆的黑暗维度画风近似,但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建筑物风格让他颇为……熟悉。

这甚至都不是家酒吧,面前的店铺门牌上用木牌写着“Ahnenerbe”,如今对于世界各国语言都有着大致了解的斯特兰奇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德语的“遗产”。

这是一间位于空间裂隙之中的咖啡馆[1].

神经外科医生的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推开了店门。

迎接他的是一连串细碎的风铃声。

房间里有防止冲撞的防御术式,风铃大概是用来通知的某种不知名礼装,这里并不抑制魔力的运用,自己和维山帝之间的联系也没有被截断……斯特兰奇一边警惕地四下打量,一边朝着收银台的位置走近。

店铺内顾客稀少,远处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带兜帽的家伙,从反面看完全没办法辨认出到底是什么人,但其中一人长袍之下哧溜一声摆动的巨大蜥蜴尾巴证明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斯特兰奇放轻脚步,越发越觉得在身上提前套了七八种防御术式和诅咒反弹的术法是正确的选择。

收银台前是个人高马大的蓝发大个子,一见到他就热络地打招呼:“哎呀,地球人能够来到这个地方可真是稀客——过去三个月以来的头一位,您想要来吃点什么?”

所以这真是个咖啡店?

店铺内部是不允许空间跳跃的,斯特兰奇有些警觉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以便一旦发生什么变故立刻就可以破窗而出:“我该用什么来支付费用?我才这个地方大概不适用于以美元为基础的货币体系。”

大个子店员立即就一副了然的神色:“哎呀,是新客?那指引你来这里的人可真不负责任,都没给你说明白。这里是一间开在空间夹缝当中的咖啡馆,大多数法师来到这里都是基于学术交流、情报互换或者交接委托之类的需求,当然也有不少人只不过是约着来这里闲聊,总而言之算是宇宙里难能可贵的一处能够让各种各样性格糟糕的家伙们都能够和平共处地待在这里好好说话的场所。”

他开始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斯特兰奇看得分明,这个外观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柜台里每一个抽屉内部都连着一大片的折叠空间。店里似乎每个人都很悠闲的模样,斯特兰奇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对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旧照片来。

“喏,你看,之前会来我们店里的地球客人长这个样子,我猜地球应该没多少能够抵达这里的法师才对,你们认识吗?”

斯特兰奇接过照片,整个人僵硬了一秒。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照片里会看到费尔南多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样子,但生活总会给人带来惊讶,古一法师的那张脸出现在照片里神色奕奕地望着镜头,目光如炬仿佛直接能够透过纸面看穿外界。

“……”

他心情复杂地放下了照片。

“嗨,所以说你果然认识对吧?这里有不少客人,不过社交活动就看各人的本事了,这种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

店员在斯特兰奇的面前放下一杯热牛奶:“我们店小本经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收黄金或者魔术礼装来抵价,但毕竟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就送你了。顺带一提,那边的那位客人虽然不太好相处,但是非常博学多才,大多数人的问题都能够在他那里得到解决——不过提前说好,别被骗得血本无归就好。”

说完,收银员伸手拍了拍斯特兰奇的肩膀,消失在柜台之后:“那么你自便。”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斯特兰奇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他的身边高高地摞起了好几本词典那么厚的书籍,桌上放着一份吃了一半的布丁,和一个金色的大角盔。

看上去比他自己年纪还小不少。

……算了,魔法师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斯特兰奇调整好表情,冲着这位据说“术法精湛知识广博”的家伙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