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事吧，费尔南多·卡奥斯轻描淡写地将手中的信笺放下，至尊法师业务繁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表演完了之后就是放假，三名学生并排出了校门，紧接着彼得和内德转身去夜巡，红发的魔法师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红光一闪，重新变回了原本的相貌。
感恩节是团聚的节日，斯塔克大手一挥所有人都要在复仇者联盟的新基地里聚餐，顺带庆祝整个基地乔迁完成。采购之类的工作被直接交给了斯塔克工业成熟的物流体系，托尼本人有着丰富的举办派对的经验，哪怕感恩节本质上是个安静团聚的日子，这家伙也能把这种团聚的宁静祥和过出派对的热闹来。
卡奥斯掏出手机，第一条消息提醒“您已被拉入群聊”。
[钢铁侠：虽然现在邀请你加入还有点早，但是起码你可以在这个群里提一下聚餐的时候喜欢吃什么东西——哪怕是作为编外成员，我们这里和阿斯加德不一样，绝不歧视魔法师。]
[史蒂夫：斯塔克，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娜塔莎：毕竟刚刚有个人都已经聊到了喜迎新成员的欢迎会了，现在在群聊里还在说这些。]
紧接着，后面的两条聊天记录被系统撤回了。
卡奥斯：“……”
这一连串的操作看上去行云流水，让人看得目瞪口呆。费尔南多盯着手机，又过了几秒钟之后，托尼·斯塔克重新以看上去无事发生的态度问道：“所以，你那个法师朋友有没有时间来参加派对？这些天这家伙可是忙得不轻。”
“他好像还有别的工作，先离开了。”
卡奥斯在手机里敲下一段话，发送之后，魔法师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半响又拿出来：“我去找他问问看。”
关掉聊天窗口，费尔南多走到一处巷尾，在判断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声光效果之后张开了传送门，一片红光闪过……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他和斯特兰奇之间的坐标联系，中断了。
*
尼泊尔，加德满都，卡玛泰姬。
史蒂芬·斯特兰奇捏着手里的那张纸条满脸的警惕，就仿佛上面写着什么用毒蛇的毒腺作笔墨写下的诅咒一般。
他斟酌了半天，还是找来了比他自己作为法师的时间更久一些的王：“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从符号上看好像是希伯来语的变体……你认识吗？”
“希伯来语的话我猜你的谷歌在线翻译软件应该不太好用，我看看……”
王接过手里的那张纸，随后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这不是地狱文吗！”
什么？斯特兰奇皱了皱眉毛，如果说地狱是指和阿斯加德差不多的相位的话，他大概是遇到了货真价实的魔鬼来给自己留下这封信：“这里面写的什么？”
“我不知道，你最好也别念出来，这种和神怪相关联的文字只要念出来就代表着咏唱，和妖精语一样只要出口就会撬动相应的自然力，我猜你是不会想要一下子就牵动魔鬼的咒语的。”
王谨慎地说道：“我记得图书室里有一本地狱文字字符对照表，你可以看看那个尝试一下能不能翻译出来，但是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猜地狱文和英文之间的语法差异还挺大的，中间可能隔着一个中文的距离。”
“那看来也不是很远，毕竟我上星期刚刚初步掌握阿斯加德语。”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说道，转身朝着图书室的方向走去，给王和他身边的一众秘术师们留下一个态度冷淡的后脑勺。
“……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
王转过身对着刚刚路过的一名法师吐槽：“就是因为这种脾气这家伙才没朋友的。”
“他现在毕竟是至尊法师。”
如今肩负着英国圣殿责任的丹尼尔神色平淡地宽慰道：“而且关于地狱语言的内容，我们也确实帮不了他什么。”
斯特兰奇直接走传送门前往了图书室，似乎连那几步路的时间都想要省下。数分钟之前的遭遇让他觉得脊背生寒：就在哈姆雷特手执匕首意图复仇的一瞬间，斯特兰奇在耳畔听到了不属于任何一个演员的声音。
“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很危险的力量，年轻的法师。”
身边的吐息声带着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声，简直像是恶魔的低语，斯特兰奇悚然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边坐着一位戴墨镜的男人——红发，浑身上下带着硝火和硫磺的气息，整个人一身黑衣，看上去竟然莫名其妙地和某个不具名魔法师着装风格很是类似。
但对方扑面而来的危险感觉，已经让战斗经验不算丰富的新任至尊法师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
“啊，你身上居然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坐标定位，现在的至尊法师都已经水平烂到这个程度了吗，真是一届比一届差……我帮你抹掉了，不要谢我。”
陌生男人抻了抻自己的脖子，毫不介意地露出“人类”身上最为致命的弱点，他甚至还有余裕挑起眉毛看向斯特兰奇的双手，对方伤痕遍布的手背上流窜着维山帝的魔力，和若隐若现的深红色雾气。
“哈，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个帮忙送信的，兴许你会想要知道一些关于……”
男人冲着斯特兰奇的双手扬了扬下巴：“关于你这种奇异（Strange）力量的情报，我猜你们这些老古板应该从来都没去过什么什么法师们聚会的场所。如果你对于这样的力量还有所疑问的话，可以自由地和来自全宇宙的法师们进行交谈——我只是送给你一个坐标，或者邀请函罢了。”
带着火漆的信封被送到了斯特兰奇的手中，趁着神经外科医生谨慎地拆封的那一瞬间，面前的黑衣男人彻底消失殆尽。看着信封内扭曲的字迹，斯特兰奇愣了愣，半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有人给他送这个——下套下得这么明显，这种钩直饵咸的程度也太侮辱人了一些。
还是说这些家伙们真的觉得维山帝的魔法师很好忽悠？那可真是太天真了他不只是魔法师还是个神经外科医生——紧接着，决心警惕的外科医生看到信封里掉出了一张小纸条，那上面浅显易懂的英语让他无法再将这封信视若无物。
[您的魔法师朋友正在被地狱所注视着，他和这个世界毁灭与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有兴趣，我随时可以告知您更多的一些情报——您真诚的，恶魔，克劳利]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将这张纸条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同为圣殿法师的王。他像是怀揣着一个不可示人的秘密，警觉地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告诉谁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图书室里放着不少典籍，他循着导引很快就找到了天堂和地狱文字跟希伯来语的词汇对照表，然后还要将它们再重新翻译成英文……这件事情对任何一个刚刚成为魔法师的家伙来说都太过艰难，斯特兰奇作为一个医生在语言学领域的天赋也并非顶尖，但他还是做到了。
这是一个坐标，坐落于宇宙空间当中的某处，大多人类魔法师的空间跳跃都很难抵达这里，但倘若并非是魔术、而是抵达了魔法的领域，如今作为至尊法师的他实力刚好足够寻找到这片隐秘的空间夹缝。
或许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又或许这是一个包装好了的陷阱。斯特兰奇认真地看了半天手中的字条，翻译的内容写了整整一页纸，纸张的中心勾勒着一个魔法阵，就好像是地狱拉开了大门，魔鬼们戴上人类的面具，正在门内探着头招手。
斯特兰奇：“……”
他推开门，在卡玛泰姬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去了禁闭室。
散发着藏香气息的禁闭室里，稀稀拉拉地有几名法师正在打坐。斯特兰奇推门带来的强光让不适应外界光照的几人眯起了眼睛。这些香料当中掺杂了足矣让人肌肉松弛的魔药，这也是斯特兰奇自作主张越过纽约市当局主动选择羁押这些人的底气之一。
“终于有时间来处理我们了？”
其中一个人表情清淡地说道：“我猜整个纽约市如今的境况应该还有不少事情亟待你去解决才对。”
那是导致纽约市这一次广范围灵魂出窍的罪魁祸首们，那些印第安萨满们。
斯特兰奇面容平静：“如果你们是说纽约的市民们，所有的灵魂不协调现象已经通过手术治愈，剩下的患者正在有序接受现代医疗体系的康复训练和安抚手续，神盾局已经接手了这件事——除了关于你们的处理。”
“没错，大概谁也没能想到你会把这些罪魁祸首，该死的犯人关在维山帝魔法师们的大本营里吧。”
其中一个人低下头笑了笑，这里光线暗淡，斯特兰奇只能看清楚黑暗当中弯起的嘴角：“所以你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要杀死我们了吗，维护正义的处刑官？”
这间禁闭室做了特殊布置，有着详尽的魔力限制手段，再加之整个卡玛泰姬都隔绝着地脉，只连通维山帝的力量，因而对于大多数不同源流的术师而言，这里几乎用不了什么法术。比起纽约市的监狱，很显然这里更适合囚禁这些就连神盾局都很难看得住的犯人。
“并非如此，实际上，我是来请教一个问题的。”
斯特兰奇神色坦荡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萨满能够连通自然，那么你们是否对于地狱有所了解？”
他将那封信内所夹带的硬纸片用魔力送了出去，稳稳地停在了萨满们面前的地上，他们中较为年长的那一个捡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哂笑道：“这是至尊法师的缓刑通知单吗？还是说，如果我不服从你们，就代表着死刑？”
即使是最刁难的医闹也不过如此了，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想道，他是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这又算不了什么，他想。
“如果你们认为珍贵的萨满术就此断绝的话，也大可以这么想。”
新晋的至尊法师将肺部的空气缓缓吐了出来，阳光透过窗户所产生的丁达尔现象当中，可以看到细小的尘埃在以肉眼可见的姿态翻滚升腾：“但就我个人而言，如果你们愿意动用这些珍贵的学识来做点什么，我很乐以见得这种术法继续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它们也本应在这个世界上焕发光彩。”
“我知道印第安不是你们的名字，这是大航海时代之后所以讹传讹所冠以的称呼，但是如果不想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知道那个名字，你们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他看见其中一个人急切地想要争辩什么，当即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不用告诉我那个名字，我也不负责记忆这个，你们自己的传承，要尽可能地用自己的办法延续下去。”
良久，为首的那个人缓缓拾起了地面上的纸条。
“你说得对，这对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但这也同样很狂妄。”
他们的眼睛在黑暗当中熠熠生辉：“你这样的行为是在养虎为患。”
“或许是这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斯特兰奇轻描淡写地说道：“这里是卡玛泰姬，而我是至尊法师，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己未来会活多久，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能保证那些‘足够糟糕’的事件不会发生。”
“好了先生们，告诉我一切你们所知道的，关于地狱的情报。”
*
另一边，纽约市，复仇者联盟基地。
托尼·斯塔克不甘寂寞地叫了一群厨师现场筹备烤火鸡，连带拖拽着史蒂夫·罗杰斯当晚都没能回家。既然监护人都已经留在了这里，费尔南多作为法律上的被监护人也同样如此，正在帮忙用魔力操纵着水果切块点缀在蛋糕上。
——魔法可真方便啊，这次不止美国队长，在场所有人都在心里无声感叹道。
虽说他们这些超级英雄往往全年无休，但在整个城市都一切平静的情况下，众人也都对于节日的团聚颇为期待。克林特把准备好的南瓜派包装好送进冰箱里等着第二天直接进烤箱，终于忍不住询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至尊法师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算那家伙一看就长了一张不合群的脸，但也不至于在节日的时候都懒得在聚餐当中露个脸吧？”
似乎是众人都在隐约关注着这个问题，在嘴快的克林特问出口之后，班纳博士翻菜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娜塔莎在往房间里挂装饰的手同样也放缓了一秒。
“他身上和我的坐标联系中断了，所以我就做了占卜，确认他近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卡奥斯自己摇了摇头，显得也很不解：“紧接着我占卜了之后他的动向，因为手头找不到合适的占卜材料所以结果指示得不算很准确，但他最近应该会有段时间不在地球上。”
“……哇哦。”
托尼·斯塔克吹了个口哨：“继地球范围全境瞬间移动之后，你们法师的活动范围已经深入宇宙了吗，科学侧要落后了啊。”
说完，他拔高了声音，对着房间内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说道：“Jar，听到了吗，宇宙探索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把在大气层外活动的战衣研发加在我的日程表上。”
[Copy that，sir.]
人工智能的回复在下一秒响起。
没有理会这场科学和神秘侧之间的“军备竞赛”，史蒂夫·罗杰斯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所以，费尔你是通过占卜来确认斯特兰奇医生的个人情况？这样没问题吗？”
魔法师先生回答的有理有据——顺带一提，在和这群复仇者们相处的时间段，费尔南多·卡奥斯已经习惯于保持着成年人的模样，只在中城高中附近以高中生的姿态行动。
“我先是去了纽约圣殿，镇守圣殿的法师们说‘至尊法师之前前往了卡玛泰姬，身上没有附带诅咒的迹象’。”
费尔南多往嘴里塞了一块松饼，两腮显得鼓鼓囊囊：“卡玛泰姬的坐标是不断变动的，我这种魔法师在没有路引的话很难进出，但同时这里也是整个世界上对于斯特兰奇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所有的防御术式都会为了保护他——主要是他身上的阿戈摩托之眼而运转，风雨无阻日夜兼程。”
“而魔法就涉及着神秘，就像无论我们会怎样互相帮助，我都不会去看他的《维山帝之书》一样，作为至尊法师他有些无法告知他人的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确认那家伙还安全就好，况且本身这种坐标定位装在别人身上也不合适。”
听到这一席话，起码确认了某个不擅交际的神经外科医生还算安全。娜塔莎抬了抬眉毛，紧接着班纳博士在卡奥斯的视线之外冲着大家耸肩，托尼·斯塔克没在乎这些小动作，直接伸手揽住了魔法师的肩膀：
“所以既然他很安全，费尔你为什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态度？要我说，这种表情可不适合节日庆祝……你又不止这一个朋友，偶尔被朋友抛弃算不得什么大事，全纽约最受广大市民喜爱的超级英雄正式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感恩节庆典。”
“我才没有因此而觉得不高兴——”
红发的青年愤愤不平地反驳，结果态度反而坐实了托尼·斯塔克的猜测。小胡子商人兼天才发明家拍了拍手，房间里响起了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甚至你可以不用等到感恩节，现在就能见见世面，我是说各种意义上的。”
*
观众散去，天色渐晚。
放学之后的中城高中被镀上金色的夕辉。
最后一个工作人员锁上了礼堂的大门，整个学校归于寂静。
在极东的传说当中，夕阳时分是世界表层和里侧的分界点，此世与彼世的境界线，被称作是‘逢魔时刻’。在这一段白天和黑夜互相交替的时间段里，人类和非人存在之间的区别变得不甚清晰。
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出现在观众席上，两人的背后都带着宽阔的羽毛翅膀。
天使和恶魔和平的同处一室，这样的场面足够让任何一个旁观者瞠目结舌。
“克劳利，你是不是吓唬那个至尊法师有些过分了？他还很年轻，我是说起码还没活到对一切都泰然处之的态度……”
白色衣服的那位皱起眉头，批评道：“你就是好好的话不能好好地说，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去通知这些人类的魔法师不好吗？”
“别这么说天使，我可是为了工作，恶魔的职责就是蛊惑人心——反正剩下的内容我也会帮你弥补，这么紧张干什么。”
红发的恶魔习惯性地宽慰道：“咱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我来负责恶魔的那部分工作，然后天使的那部分……好吧好吧我也帮你做，别这幅表情了。”
“那么，《哈姆雷特》好看吗？这可是你最爱的话剧之一。”
白色衣服的天使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回味着当时舞台上的表演，评价道：“演出差强人意，比一百七十年前咱们在苏格兰看到的那场差远了。”
但天使话锋一转，并非完全不认可这场演出：“但我觉得作为一群学生而言，这样的演出已经很不错，他们每个人都在用心准备这场表演，从一言一行里就能看得出来。”
“反正我是不懂为什么一个天使会喜欢这种悲剧，亚茨拉斐尔，这算是我最近三千年来的未解之谜之一。”
恶魔耸了耸肩，说道：“不过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