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拒绝任何理由，但是没办法拒绝这个。
不得不说，红头发的混蛋果然拿捏着他的生死命脉。
斯特兰奇带着有些愤愤不平的态度和颇为恭谨的语气询问了感恩节前表演的具体时间，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在演出开始之前半小时到场，“顺带”反复确认了一番，卡奥斯是否真的有能够修复他自己双手的手段。
“你之前还说混沌魔法不适合治疗神经创伤。”
斯特兰奇干脆直接一个传送门出现在了卡奥斯的身后，三名高中生正在围坐一桌写作业，桌面上零散地摊着些《立体几何》、《世界历史》之类的课本和作业题，而他自己的突然到场引来了彼得和内德压抑着情绪的两声惊呼。
果然，虽然之前就见过几次但是……这种魔法瞬间移动真是太帅了！
“我没想用混沌魔法来做这个，或者没想只用。”
费尔南多揉了揉太阳穴，他被美国历史搞得头脑发胀，统共就二百年的时间怎么能被这群人搞得如此血雨腥风：“我有了一个新想法，可以尝试一个短时间内的时间循环，只作用于你的双手上，让你的手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呈现出你车祸之前的状态……不过这种施加在人体身上的局部时间循环单靠你自己的力量没办法完成，加上我的魔力的话，勉强能维持住你的手保持健康状态。”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上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斯特兰奇瞥了一眼费尔南多，时间逆推和状态稳固主要需要倚靠阿戈摩托之眼，加诸在他自己身上的负荷并不算大，主要的锚定工序还是要寄托在对方身上：“表演话剧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这已经算是下血本了吧。
“其它人都很认真。”
他听见魔法师说道：“虽然都是一群没有魔力的凡人在念台词，但是他们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件事。”
这些人没有获得神眷，也并无任何非凡的力量，和史蒂夫·罗杰斯、彼得·帕克以及自己所认识的所有超级英雄都有不同，他们仔细地甄选着那些属于《哈姆雷特》故事时代的服装，认真研习表演当中的每一个细节，带着属于年轻人所特有的热忱和认真。
“赌上灵魂去做的任何事都值得尊重。”
卡奥斯满脸郑重地解释道：“魔法是这样，但是别的事情也一样。”
斯特兰奇没有说话，对方是在用属于自己的角度去认识和理解着这个世界，明明已经是不知年龄到底几何久经风雨的魔法师，但在某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又像是全然崭新的生命。
“我知道了。”
他听见自己说道：“——到时候我会用一个混淆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把自己突然变成一个中年大叔什么的还是算了。
*
除却一直在紧锣密鼓准备当中的话剧之外，令彼得·帕克感到颇觉头痛的是另一件事。
费尔南多的美国历史。
他的化学实验成绩已经报废了！不能再在美国历史上折戟！彼得·帕克简直要宽面条泪，最近费尔在魔法上花费的时间显然不少，不过每一件都是足够重要的事情，所以挤兑了学习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他的战衣2.0功能上线也很重要啊！少年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纠结地看着费尔的自测卷子。
“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想法才会在关于乔治·华盛顿的选项上写下这么过分的描述……”
彼得显然很心痛：“就算不要求你背过每一任美国总统的名字，但是比较关键的这几个生平还是要记住的啊？”
这份卷子的主观题如果算满分一百分的话，能拿三十分就算不错了。
“诚实地告诉他父亲自己砍了樱桃树的那个？”
卡奥斯问道：“这个故事欺骗了小孩子只要诚实地交代自己的错误就不会被惩罚，在神秘学的领域里但凡犯错都是要为自己的失误而承担严重后果的。”
“……不，只有那个是杜撰。”
彼得·帕克无奈道：“但他是美国的开国总统，领导了独立战争的胜利，制定了世界上的首部成文宪法，发布了《独立宣言》，宣布一切人类生而平等，告诉所有人他们有权追求幸福。”
他是美国精神的象征和开端，毋庸置疑的开国元勋。
许多先进的思想于他的手中诞生，譬如政教分离，又譬如军政独立，联邦共和，三权制衡和代议制度，甚至现代大学的教育体系也由此而来。
所有人都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伟人，对方奠定了现代社会的根基，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在一个兴许从中世纪走出来的家伙面前……
彼得感觉自己拿卷子的手微微颤抖：“所以你写……他杀了很多人？”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个客观的形容没错，发动战争一定会产生流血牺牲，战争的惨痛处于和平年代和平国家的彼得并没办法切身体会，但这个描述在考卷上肯定不会得出漂亮的分数就是了。
华盛顿，林肯，罗斯福。卡奥斯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手指间描摹过书本上一连串的印刷照片。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简明扼要地评价这样一个人类。”
卡奥斯斟酌着说：“不过如果只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有标准答案的话，到时候我可以把那个答案背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
彼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为了他的战衣着想费尔的意见说不定才是对的，毕竟魔法师可能就是和寻常人类有些不一样：“那好吧，今年的小测你千万别栽在这一门科目上。”
“这个没问题。”
卡奥斯难得伸手主动拍了拍彼得的肩膀，看得出这孩子是真的很想要托尼·斯塔克的战衣完整版，或者说解锁所有功能本身就是现代社会大部分游戏玩家面前的那根胡萝卜。他对于这样促进学习的一些激励手段本无恶感，更何况如果只是为了应试的话，在脑子里开出一小片范围专门用来背诵这些，等到这些知识变得无用就彻底将其删除，并不会浪费多少力气。
本质上这取源于他自己想不想这么做。
“如果如果你要我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些书里所写的内容的话。”
卡奥斯挑了挑眉毛：“我听说过太多君主的故事了，二百年的历史远不至于说成这样。”
*
曼哈顿区，布里克街。
按照复仇者联盟最开始的承诺，史蒂夫·罗杰斯戴着能够遮挡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和墨镜步履匆匆地站在了纽约圣殿的面前：比起卡奥斯，兴许对于现代知识理解更深厚的斯特兰奇能够更好地为他们解释曾经出现在纽约市的怪物到底来由是什么。
斯塔克说话特别呛人，而复仇者联盟当中的大多数人又不像是他这样能够起代表作用，索尔倒是个出身于魔法环境的人，可惜他一句咒语都念不出来……因而他们挑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让美国队长本人来担任这神秘一侧与科学世界之间的纽带。
史蒂夫停下自己的摩托车，他曾经来过这条街好几次，但是竟然每一次都没有注意到这栋带着标志性特色的建筑物，不过一想到魔法师们各自有各自的隐蔽方式，这点就显得一点也不奇怪。
二战老兵谨慎地推开了圣殿的大门，就看见斯特兰奇悬停在正门大厅的台阶上，斗篷披在身后，阳光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一面亮一面暗、对比分明的剪影。对方也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来客，斯特兰奇悄无声息地飘得近了一些，紧接着整座圣殿之中的空间就像是梦境一般陡然翻转，下一秒，史蒂夫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会客厅，面前的小方桌上甚至还备了热茶和茶点。
“……魔法真是太神奇了。”
史蒂夫四下打量了一番，感慨道：“而且每次见你都觉得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属于世俗的那部分每一次见面都在逐渐消退，转而覆盖上属于魔法师和神秘的那些特质，史蒂夫隐隐约约觉得甚至在他家里借住的费尔南多在某种意义上还更像是人类一些，毕竟他不会动辄就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挤出来看书再放着身体酣然长睡。
这些转变进行得如此迅速，以至于作为外行的史蒂夫·罗杰斯都已经察觉出了异常。斯特兰奇医生原本就是冷静又理性的类型，他身上带着些天才医生所特有的骄矜和职业自豪，就像是斯塔克自豪于他自己作为天才科学家的身份一样的——或者和那有些类似的特质，而现在那些张扬肆意的特性仿佛也彻底消失了。
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新兵，或者……史蒂夫想了半天，从大脑里面翻出来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这就好像是什么合金材料经历了高温的淬火锻烧，展露出其久经淬炼的坚韧内里。
“不过是一些圣殿固有的术式罢了，我现在是这里的管理人，所以有权限调用这座建筑物之内的一切布置。”
斯特兰奇随手解释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商量一些对策，比如你们监控世界的方式，以及一旦出现了危险情况如何进行互通有无——毕竟哪怕你们这些魔法师能够全天候在地球上瞬间移动，疏散平民之类的工作也总得有人做，不得不说，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在这些方面还算有经验。”
并非是第一次被叫来沟通这一类的事情，史蒂夫·罗杰斯显然已经很熟练于和魔法师打交道的方法，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合作的好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神盾局方面将支付我方战损，最大限度对于战况布局统筹优化，以及建立更加有效的防御体系……我猜对于那那些还有身体在的敌人来说，也并非只有魔法才能产生效果，我们就曾经击溃过两只入侵纽约的怪物。”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他也绝非是那类固守着魔法师尊严的家伙：
“很好的建议，不过也许应该通知在一开始，我和你们之间会有点方针上的差别——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以保护阿戈摩托之眼和整个世界的稳固为最优先，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当倘若中牺牲个把人，乃至于我自己……我无法把这些损失的优先度排在守护阿戈摩托之眼的前面。”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以至于史蒂夫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出来。他愣了两秒，意识到对方的这句话是动了真格，才转过头来：“乃至于你自己？”
“当然，罗杰斯先生，魔法师的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
获得任何力量都有其代价，为了庇护什么东西就应运而生了牺牲。人类从来都不是能够亲和魔力的种族，因而想要在这样的逆水里向前哪怕多迈出一步都需要惊人的代价：“也许你不知道我的前一任至尊法师活了五百多岁，但来自于多元宇宙的威胁比你们想象得要多一些。”
美国队长不畏惧一切威胁，但魔法师们的这种形式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史蒂夫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这位名字发音和他自己格外相似的神经外科医生：“所以，我可以说合作达成？”
“或许，毕竟我也有些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他说的“帮忙”很快就被兑现了。
复仇者联盟当中有不少格斗达人，娜塔莎手里拿着一根细剑，摆出了击剑的标准动作：“不过我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要求指导外行用剑。”
“只不过在你们的领域是外行罢了，女士。”
斯特兰奇同样摆起击剑的架势：“我在兼职魔法师之前一直都以为只需要念咒就好了。”
他在这些天里从维山帝之书中学到了不少内容，但仍有不少地方有所缺漏，“维山帝之剑”就是其中之一。
“我有一个术法必须要掌握基础的击剑技巧才能够使用。”
斯特兰奇将拿剑的手臂向前提起，屈起双腿，保持右腿膝盖和右脚脚面垂直：“如果这个招式运用得当的话，甚至可以将那些一只眼睛的怪物直接劈开。”
“你要保持中心均匀地分布在两脚之间！”
娜塔莎一个弓步，用漂亮的姿势直接一剑将斯特兰奇手中的细剑击飞，双方实力差距之悬殊甚至让斯特兰奇连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你这样浑身都是破绽！”
“……”
训练间隙好奇来围观的史蒂夫·罗杰斯非常不赞同地说道：“娜塔莎，斯特兰奇医生才刚刚入门。”
“但他说他要用这样的击剑技巧去对付那些怪兽。”
娜塔莎挽了个潇洒的剑花，显得英姿飒爽：“既然如此的话，就应该用专业的标准来进行训练——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去报一个业余击剑训练班呢。”
俄罗斯来的女间谍名副其实，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你不能用这种打法跟我战斗——想象一下，我的剑几乎没有重量，也不会有厚度，切割到大多数物质都会将其从分子层面将其割裂开，只要魔力和精神力能够一直维持得下去，这把剑就能够一直无坚不摧。”
“哇哦，这听起来可真厉害，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从物理学角度来分析它了。”
训练室的广播当中传来斯塔克的感叹，顺带还有一声调侃一般的口哨。
“有点意思，那你的剑会有多长？”
娜塔莎问道。
“我现在能够启用的程度……大概就这么长？等到我对维山帝的魔力共鸣进一步强化和同调，大概还会比这把剑现在的长度向前延伸不少。”
斯特兰奇挥了挥手中的细剑，给出了一个不算精准的答案。
但这对于一个作战经验丰富、技艺格外精湛的女间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娜塔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并且在第二轮的训练开始之前，向着斯特兰奇轻轻道了歉：“抱歉……介于你刚刚的说法，我大概会改变一下战斗方式。”
斯特兰奇尚未理解这句道歉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的，我知道……”
在电光石火之间，妆容精致的娜塔莎微微侧开了肩膀，仿佛是在规避什么从斯特兰奇手中细剑的空间延长线上存在的攻击；紧接着，她猛然猫下腰就地一个滚翻，狠狠踹中了斯特兰奇的小腿。
下一秒，娜塔莎手中的剑裹挟着破空声以刁钻的角度侵袭而来，迅速击中了斯特兰奇的右手——将他手中模拟战用的“维山帝之剑”击飞。
“拿着那么危险的武器，对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要让这个武器消失。”
娜塔莎后知后觉地问道：“我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
*
“……这就是我一天没回圣殿，你就被人揍了的原因？”
当日晚，卡奥斯拎着一大堆演出用的服装满脸费解地问道。社团的参演者们为了十六世纪英国宫廷风格的服装煞费苦心，在抱着话剧稿子冷淡地作壁上观了十几分钟之后，卡奥斯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有办法改造这些。”
他和帕克等人文艺复兴时期服装考据的大作业被不少老师称赞过，因而所有人都满脸惊喜的表情，实在没想到这个在校园内名声古怪的大魔王还能纡尊降贵地开口帮这个忙。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最终，邀请他加入这个表演的那位波浪发姑娘激动地抓住了大魔法师的双手：“费尔你果然是个好人！”
听说这家伙还被发了好人卡，斯特兰奇满脸木然地看着卡奥斯在空间中翻出了什么炼金药剂，用魔力化开之后施了个简单的痛觉遮断术：“放着不管一晚上就会好，只是皮肉伤，娜塔莎其实也收着力气了。”
“所以你来干什么。”
斯特兰奇开始觉得自己一旦对上费尔南多就会变得格外不会说话，或者他从来没会过：“你不是应该在罗杰斯那边住吗？再不济斯塔克应该也给你留了房间。”
“我来缝演出服。”
卡奥斯展示了一番自己手中的布料：“有几个同学的衣服要穿十六世纪的宫廷服装，我还勉强记得一点它们长什么样子。”
……和高中生演话剧之后是缝纫衣服吗，你到底点亮了些什么技能，是说因为活得太久就兴趣爱好广泛吗……斯特兰奇有些走神地想道，转而就看到他的魔法导师露出了“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今天的第一课，告诉你如何驱使魔偶。”
紧接着，斯特兰奇就眼睁睁地看到卡奥斯召唤出了他们曾经一起制作的魔偶，它正用粗笨的指关节捻起一根缝衣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