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幕雪逝睡到了夕阳西下才慢慢醒来,细长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等到醒来的时候,幕雪逝竟然有种接受不了光亮的感觉。他又把眼睛慢慢闭上,然后再睁开,如此反复了三四次之后,终于可以好好地看周围的环境了。

这是哪里?幕雪逝心中暗暗想到。自己是昏迷了么?仅有的记忆还停留在发配边疆的路上。为何现在又躺在如此舒适的大床上,周围的环境也是如此静谧和谐。

虽然心生疑惑,幕雪逝却没有任何环顾四周的动作,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理活动也在慢慢清醒之后结束,这不过是三皇子玩的又一个什么把戏,何必在乎前因后果呢。

“雪公子,您醒了,这里有参汤,三皇子叮嘱奴婢要等雪公子醒来喂给您喝的。”

幕雪逝一脸冰冷,僵直地躺在床上,没有因为清雅的话有任何动作。

清雅一下就变了脸色,将那参汤放在桌子上,就缓缓地跪了下去,脸上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雪公子,您喝一点吧,奴婢知道先前说了一些让您不高兴的话,可是也不能因为我一个小小的下人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雪公子若是生气,只管罚奴婢便好,千万不要为难自己啊。”

“是啊……雪公子,奴婢知错了。”说着,清竹也跟着跪了下来。

三皇子一进屋,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两个宫女哭得梨花带雨。床上的人却没有一丝表情,大案上放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纹丝未动,三皇子当下了解到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退下吧。”

冰冷的语气将屋中跪着的两人吓得一个激灵,清雅和清竹赶紧爬起来朝三皇子行了一个礼,一脸紧张忧虑的神情离开了屋子。

三皇子冷峻的面孔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他端起那碗热腾腾的参汤,不动声色地朝幕雪逝走去。

幕雪逝轻轻闭着眼,没有因为三皇子的到来有任何特殊的表现,而且从他的呼吸和神态上来看,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在休息而已。

“雪逝,和谁再闹别扭?不管怎样,先将碗里的参汤喝下。”

在幕雪逝听来,三皇子的话语里面夹杂着不容违抗的命令,但是还有一丝宠溺和关心在里面。他慢慢地睁开眼,看到三皇子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手里端着碗,薄唇微启,正在缓缓地朝碗里吹着气。

三皇子要扶幕雪逝坐起来,幕雪逝的眼神冷冷地射向三皇子,那神情里面带着明显的抵触。

三皇子的手蓦地停在空中,眼神中的柔和慢慢被复杂和猜疑所取代。他也不声不响地看向幕雪逝,继而感觉那表情没来由的陌生,又说不出的熟悉。好像内心深处一股埋藏很久的记忆和情绪被挖掘了出来,让他无端地心悸。

下一秒钟,三皇子又换了一副神情,他摸了摸幕雪逝的额头,用看似温柔却暗藏着危险的语气说道:“你是在淘气么?”

淘气?幕雪逝心中嗤笑,原来自己这么快就变成了他的宠物。

幕雪逝依旧不予回答,刚睁开的眼睛,又慢慢地合上了。

三皇子想起前两天幕雪逝的异常,暗忖是不是他又要昏迷不醒,结果手才伸到幕雪逝的脸旁,他就十分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刺骨的寒冷充斥着幕雪逝的眼球。三皇子突然觉得,幕雪逝即便真要开玩笑,也不会这般镇定自若。要是平时,他一定会在自己脸色沉下之时,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然就做个鬼脸。

心里一阵发紧,三皇子朝幕雪逝淡淡地命令道:“坐起来,将这碗参汤喝下去。”

幕雪逝没有丝毫反应,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屋中的一切,仿佛三皇子不存在一般。

三皇子的声音又陡然下降了一个温度,“起来!”

幕雪逝的手指都没有动过一下。

三皇子大步上前,猛的拽住幕雪逝衣领,将他一把拉了起来,阴冷的眸子里面染上了一丝暴虐的色彩。

“玩笑若再不停止,你应该知道结果如何。”

幕雪逝任由三皇子拽着,如同一个布偶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

三皇子的手狠狠地攥向幕雪逝的喉咙,拿起汤碗,一股脑地朝幕雪逝的嘴中灌了下去。汤汁洒在了幕雪逝的下巴上衣领上,他哽噎着,最终被三皇子放开,已经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那略微难受的表情,三皇子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赶紧上前拍着幕雪逝的后背,动作轻柔小心。

幕雪逝脸上的难受表情转瞬即逝,甚至根本不能称为表情,只是在身体受到刺激时的正常反射。

三皇子注意到这一点之后,手上的动作慢慢停止了。他腾出一只手,朝幕雪逝的脸上轻抚一阵,然后猛地揭下那层薄膜。

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在三皇子的眼前袒露出来,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身上的温度还在,手里的触感也很熟悉,很亲切。只是似乎一夜之间,这个人的脸上又多了一抹冷艳。

心脏微微收缩着,三皇子知道这个人就是幕雪逝,如此戒备森严的小院里,谁能鬼使神差地偷走一个人。难道又要经历一次心性大变?……三皇子冷笑两声,他可没有那个心情再去陪幕雪逝玩一次。

“我叫什么?”三皇子朝幕雪逝问道。

幕雪逝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喘气都吝于传出。

三皇子又朝幕雪逝靠近,几乎到了和他鼻尖贴鼻尖的地步。

“你叫我什么?”三皇子静静地问道。

过了片刻,三皇子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

“我叫什么?”

……

忽然一声巨大的震动,整个屋子都有些晃动的感觉,床沿上的鸟扑棱着翅膀,受惊般地朝远处飞走。站在外面的下人全部面孔发白,连呼吸都停歇了。

除了幕雪逝平日里把玩的那些小玩意,屋中所有的古董,玉器全在顷刻间变成碎片。三皇子眼中带着嗜血的气息,看着幕雪逝完全是一副猛禽盯住猎物的表情。

“给我笑!”三皇子捏着幕雪逝的下巴。

幕雪逝眼神中确实带着一丝笑意,只是那不是三皇子想要的笑,而是置身事外的一种嘲讽。

三皇子的手又募地收紧,幕雪逝明显吃痛,额头上滴下汗珠。

“给我笑,然后叫我的名字。”

幕雪逝的僵持终于让三皇子仅存的那点儿不忍之心挥霍一空,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将幕雪逝身上的所有衣服撕裂开来,绝美的身体在这一刻暴露在空气中,那些斑斑驳驳的痕迹还清晰地印在上面,叫嚣着讲述着昨天的甜蜜。

求饶……和我求饶……大声哭出来说自己错了,说自己只是一个玩笑。幕雪逝,我说过,假如有一天你背弃了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没有任何前戏和润泽,三皇子就猛地将幕雪逝的身体贯穿。幕雪逝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却在下一刻紧紧地闭上了牙关。

床上的血红色如同绽开的花朵,妖艳夺目,三皇子如同暴虐的野兽一般,冰冷的眸子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寒意。情欲深处是深深的恐惧和悲凉,他不敢去想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他人的阴谋,还是幕雪逝自己的一时恍惚,总之看到这突然的变化,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忽然,身下人一阵瘫软,三皇子胸口一滞,跟着趴在了幕雪逝的身上。

幕雪逝又陷入了昏迷,三皇子像是才醒过来一般,朝屋外叫了一声太医,又将幕雪逝带入怀中。睡着的幕雪逝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固执,虽然没有记忆中的香甜,却少了很多寒意。

三皇子呼吸渐入平稳,方才的冲动全部演化为现在的愧疚。或许幕雪逝只是因为睡过了头,才反应不过来自己的话。或者是因为自己态度的强硬,让幕雪逝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才和自己倔强到底。

三皇子不去想幕雪逝的眼神,更不敢去想过去的十几年中,幕雪逝一直都是这样,清高孤僻,只是前两个月,他失去了记忆,才会心性大变。

幕雪逝没有任何异常,异常的是前段时间的幕雪逝,他只是又恢复了正常而已……想到这一点,三皇子感觉自己的指尖开始慢慢变得冰凉,这种冰凉又顺着胳膊爬上了自己的身体,大脑,心底……

甚至当李太医在门口朗声禀告时,三皇子道出了一声“滚!”

忽然,三皇子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摊开幕雪逝的手掌,发现上面空无一物。又在床的周围仔细寻找了一番,凡是幕雪逝可能触碰到的地方,全都没有任何银币的痕迹。

三皇子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自己还关注那枚银币,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无端牵引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为幕雪逝上了药,又帮他戴上面罩,三皇子便骑马出了小院。

一路驾马狂奔,三皇子英挺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中洒下一抹凄寒。还是那颗双生树,只是树下空无一人,树梢上还挂着那盏灯笼,孤零零的好似一个被遗弃的孩童。

什么都没有,树下除了一些枯萎的叶子,凌乱的草根,再无其他。三皇子看向那盏花灯,忽然发现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花灯外的纸布没有丝毫润湿的痕迹,仅仅是那个名字,像是被水淹没了一番。

三皇子的心聚然一缩,仿佛看到一处幻境,幕雪逝就坐在那棵树下,抱着灯笼哭得双眼通红。他才往前迈了一步,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盏燃尽的花灯,写着模糊不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