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王管家,你说你子时进了屋子,那是屋子里有两个人,分别是谁?”

“我家少爷幕雪逝和武偲。”

幕雪逝听到王管家提到自己的名字,赶忙直起身来,将注意力转回到案子上。

皇上微敛双目,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武偲,说道,“武偲,你当日去幕太师的屋子里为了何事?”

武偲抖了抖嘴唇,憔悴不堪的脸上看不清一点儿表情。为了说话方便,他甚至费力地朝前爬了爬。幕雪逝瞧见他那已经算得上破烂不堪的身体,瞬间明白了那天漓浅拿药为的是何人,也明白了为何漓浅总是欲言又止。

幕雪逝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武偲一眼,看到武偲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罪恶一般。

“老爷回来直奔了夫人的屋子,我后来知道,便心中嫉恨,去找老爷。等我到了老爷的房间,老爷已经被……咳咳……”

说完,武偲使劲咽了一下唾沫,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勉强用两只手撑着地面。“那你去老爷的屋子,除了看到老爷的尸体,还看到了什么?”

“还看到了……”武偲犹豫了一阵,看向三皇子那张阴骛的面孔,又看向皇上,最终说道“看到幕雪逝正将燃油不停的朝老爷身上倒,老爷已然烧的奄奄一息。”

幕雪逝猛地一惊,心情一激动就站起来朝武偲道:“你胡说八道!”

皇上顿时脸色一黑,大声道:“放肆!”

幕雪逝依旧不怕死的回道:“他之前并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幕雪逝扭过头看着武偲,满脸地气愤之意。“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你也不能这样报复我!”

武偲瞥了幕雪逝一眼,冷笑两声说道:“你怎么对不住我了?”

幕雪逝语言哽塞,倔强的眼神始终盯着武偲,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忽然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前一秒他还为武偲愧疚着,担忧着,下一秒钟就被武偲倒打一耙。

幕雪逝感觉自己的膝盖内侧被人猛地踹了一脚,迫使他不得不重新跪到地上。

“大堂之上,放肆狂言,各自掌嘴二十。”旁边的李公公阴阳怪气的念道。

此话一出,两侧立刻走出来两个身材不高的奴才,分别站在幕雪逝和武偲的一侧。幕雪逝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就扫上了幕雪逝的左脸,顷刻间火辣辣的,烧得他一站迷糊。

这一巴掌打完,停顿了好一阵,才迎来下一巴掌。幕雪逝在空隙之时终于看到了三皇子表情的变换,从冷漠到阴狠,幕雪逝笑了一声,接着下一巴掌来得更为猛烈,幕雪逝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看着昔日粉扑扑的小脸变得通红,三皇子心中的恨意已经膨胀到极限。若不是要以大局为重,三皇子早就冲上前去撕碎了那两个奴才。

一巴掌脸这一巴掌,幕雪逝连声都不吭,就这样咬着嘴唇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觉得自己的心是被一根一根的利剑穿过,脸上却佯装的波澜不惊。

武偲被打完已经全然没有任何力气了,瘫倒在幕雪逝的旁边,幕雪逝一侧头,还是将武偲扶了起来。

武偲打掉幕雪逝的手,一脸的厌恶神情。幕雪逝看到武偲的反应,红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上面湿漉漉的,红了一片。

“武偲,朕问你,你说亲眼目睹幕雪逝加害于幕太师,是否有证据。”

武偲看了看幕雪逝,有气无力地说道:“当然有证据。”

说着,武偲便请示将证物拿上来。等到一个包裹被打开,幕雪逝顷刻间就傻眼了,这个包裹里面放的,就是三皇子房间保留的幕雪逝当日所穿的衣服。

怎么会在武偲那里?

是三皇子伙同武偲要置自己于死地么?

幕雪逝一想到这个,感觉自己连呼出的气体都是悲凉的。他愣愣的看着那身衣服,唯独少了自己动过的那一双鞋,若是鞋丢了,恐怕自己有九个脑袋也说不清道不明。

旁边的妇人一直闷不吭声,脸色苍白,若不是有丫鬟搀扶,早已经昏倒在地上。

“皇上您看……”武偲抖着手拿起身旁的衣服,扯到袖口处,用手指着说道:“左边的袖口本来是深蓝色的,可是一旦泼上水,就会立刻开始泛白。我们都知道,只有九原碳料才会遇水变色。而且九原碳料正常情况下无色无味,一旦被人涂抹在身上,立刻导致昏迷,即使燃烧完了,也不会留任何痕迹。最关键的一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将人的尸骨烧的如此粉碎的,只能是九原碳料。”

这话一说完,不仅在场的大臣都开始思索,连跪着的其余三个人都面露诧异,不得不承认武偲讲得案发当天的整个经过,很多疑团也就此解开了。

不料幕雪逝呵呵一笑,玩笑似地反问道:“那为什么不可以说这些碳料是你近日才放上去的呢。”

武偲仿佛早就预料到幕雪逝会这么说,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朝四周望了望,信心满满的说道:“当今朝廷上,还有谁不知九原碳料的本事。这种碳料燃烧后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只有过了一个多月,碳料遇水才会起反应。这种方式经常用于宫廷暗杀,若当时无人查处,日后便不再追究了。”

听到暗杀二字,众大臣脸上皆露出不安之色。的确,九原碳料经常用于处理尸体,尤其是主子凌辱过的下人,妃子间的明争暗斗。这已经成了人人心知肚明,但可意会不可言传之事。

武偲说得筋疲力尽,幕雪逝却完全不搭理他那一套,仍然自顾自的说道:“这个碳料不是在我爹死之后,你们为了嫁祸于我,故意放上的呢?”

武偲嗤笑不已,万般讽刺的说道:“幕家大少爷,你没长耳朵么?只有燃烧过的九原碳料才会和水起反应,你衣服上沾的,是你作案时不小心沾上的。”

“那为什么不能说是你当时为了嫁祸于我,刻意烧了之后沾上的呢?”

武偲已经被幕雪逝的胡搅蛮缠弄的气喘吁吁,他深吸了一口气,朝幕雪逝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是你没理,不是我强理。”

幕雪逝的连续几个为什么也搅得在场所有的人开始糊涂,只有三皇子明白幕雪逝的怪异思维。皇上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本以为幕雪逝是很容易就会被对付的,然而现在看来,似乎这个一来就处变不惊的幕雪逝并不是他近日所听说的那样。

幕雪逝也早已被自己搅糊涂了,连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情,不过是完全没有被自己报什么希望,刚才看到的那一身衣服,已经将他彻底打击到谷底了。

皇上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茶水,缓缓地喝了一口,平息了心中暗压住的火。

“幕雪逝,你说武偲所列的证据皆是有所破绽的,朕倒想看看你用什么证据为自己申辩?”

皇上一说这话,幕雪逝也去怀里掏出自己的小瓶子,无奈衣服穿得不规矩,幕雪逝扯来扯去,将胸口露出一大片,才将那小瓶子拿了出来。

幕雪逝半块胸口都如此袒露着,衣服的边角将左边的红缨衬托的半隐半露,雪白的肌肤像是能掐出水来。柔美的锁骨曲线,细长的脖颈。

这一个偶然,让在场所有的人全部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的将暮光会聚在幕雪逝的胸口。连皇上都不禁侧目,登基以来,皇上纳了无数妃子,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皮肤可以好到这般。

都说幕太师的儿子丑陋无比,可单看他的身体,不得不说是个绝色。面孔虽然已经算得上上等,可是和身子比起来,霎时显得逊色很多。不少大臣将幕雪逝的身体配上了三皇子的面貌,光是一想就觉得身下燥热。

皇上清了清嗓子,这下朝上所有的人才赶忙回过神来,将注意力放在幕雪逝手中的小瓶子上。

“这个小瓶子里面存放的,是我从幕雪逝……不……我当时穿过的鞋子上面取下的泥土。这件衣服和鞋是案发当天我穿的,鞋上所沾的泥土里面有芝洛花的花粉,而在场的哪一个人又不知道芝洛花开花在三月初八的戌时。而经过仵作查验,我爹被烧之时正好在戌时。一个人同一时间不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所以刚才武偲所提供的证据是伪造的。”

幕雪逝的话才说完,就有专门的药剂师上来仔细查看,并确认幕雪逝小瓶子里面存放的泥土里面的确含有芝洛花的花粉。

武偲焦黄的额角淌下汗来,在场的所有官员也不禁一愣,不想幕雪逝这般精明,连这么仔细的地方都能发现。

“呵呵……这就能说明你是清白的么?一个时辰那么久,你又怎么能证明你当时赏了花之后没有回到府上行凶作恶呢?或者你根本就是烧了之后才走的。”

面对武偲的讽刺,幕雪逝简直没笑出声来,他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笨的。竟然傻呵呵的为自己引出下面的话,若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自己请的托呢。

“芝洛花开在戌时,而这附近,也只有秦心园有芝洛花,那么假如我骑马到秦心园,最少要用掉一盏茶的功夫。而府上人人都知道,我是不会骑马的,那么若要步行,恐怕需要一个时辰。所以我必须在戌时之前就开始出发,才能保证看到芝洛花开。即使我只赏了一眼花,我回来也必定过了戌时。而仵作所称的整个时间段,我都不在现场。”

幕雪逝说完这句话,整个刑审室都变得异常安静,武偲虽是无言以对,却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其他的官员都是一脸赞许的目光,只有幕雪逝是一脸的忐忑,他在心中敲着小鼓,暗暗祈祷皇上不要问到那个自己最担忧的问题。

沉默了许久,皇上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幕雪逝一眼,问道:“你分析得如此透彻,但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你怎么证明小瓶子里面的泥土是从你的那双鞋上取下的,也就是说,你的那双鞋现在身在何处?”

幕雪逝的脑袋轰的就炸开了,其实在皇上说前一句话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他后面会说这就话。只是幕雪逝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皇上和武偲一样大脑简单。

幕雪逝把目光投向三皇子,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滋味,倘若放在几天前,他一定不会质疑三皇子袖手旁观。可是现在触及到三皇子的目光,幕雪逝呼之欲出的要求却无法开口,他怕遭到三皇子的拒绝。他怕这一切都是三皇子本来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至自己于死地,不然为何轻易将那衣服交给武偲,还故意留下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