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番外《薛蒙相亲之失足少妇(四)》

曾有江湖高人说过,这世上最悲惨的行当不是丧仪官,不是叫花子,而是开客栈的。

古往今来,各路高手仿佛都对客栈情有独钟,私会偷情在客栈,打架斗殴在客栈,争风吃醋在客栈……还有像踏仙君和薛掌门这样的,明明是哥俩的家务事,可以稍微走两步滚回山上决战死生之巅,但他们有他们的倔强,他们偏不,偏就要急不可耐地在客栈里鸟啄狗狗咬鸟。

对此,客栈老板,一个老太太,非常生气。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先不知为何毫无必要地自报了一遍家门:“我,释龙瑕,老太。”

三人对这个开场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踏仙君一挥手,大剌剌道:“我,墨微雨,帝王。”

又指了一下楚晚宁:“他,楚晚宁,仙尊。”

再指了一下薛蒙:“他……算了,他没名气。”

薛蒙:“???”

踏仙君道:“就问你怕不怕。”

释龙瑕老太太不畏强·暴,敢与黑恶势力做斗争。她拿拐杖扫了一圈这满地狼藉,丢下了六个掷地有声的大字:“你们,道德太差!!!”

薛蒙的脸红了。

楚晚宁的脸色也不好看。

踏仙君双手抱臂,不以为然,甚至还颇不服气地:“嗳,你这小老太太,你怎么不识相?你难道不知道本座的英雄事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非本座在那灭世洪流之中大展神威,你这小破客栈早就被冲成了碎木块儿和烂板砖了,砸你几张桌子几间房又怎样?”

楚晚宁严厉道:“墨微雨!”

踏仙君咳了一声:“大、大不了本座赔钱,你要多少你你你说嘛!一百两银子总够了吧!”

释龙瑕掌柜不为钱财所动,依旧怒气冲冲地撮着腮帮子瞪着他们,铿锵有力地重复那六个字:“你们,道德太差!!!”

“喂,你——”

薛蒙一把推开踏仙君,尴尬地上前几步,对掌柜的说:“老人家,真对不起,我这人脾气太暴了,一时没有忍住,失了手砸了您那么多桌椅房间,还把屋顶捅了几个窟窿。我跟您道歉,另外会照价赔偿您的损失,您看这样可以吗?”

说完又回头看楚晚宁:“师尊,您看这样可以吗?”

楚晚宁还没说话,那小老太太又用拐杖咚咚杵地,气哼哼地重复道:“道德——”

“道德太差。”踏仙君插话,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唉,不是,老太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钱也赔了歉也道了,还道德太差道德太差。再说了,你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吧?你说本座道德差,本座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你说薛蒙道德差,本座也不想和你啰嗦什么。但你总不至于不知道他是谁?”

说着把楚晚宁拽过来。

“你瞎啊?”

楚晚宁一拂衣袖,欲将自己袖摆从踏仙君指掌中挣脱,剑眉颦起,怒道:“滚边儿去。”

“本座就不滚。”踏仙君不但不松手,还低哼一声,强制着将他拉得贴在自己身上,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压低声音舔了舔嘴唇道,“有本事你跟我撒娇啊。”

薛蒙:“……”

楚晚宁:“……找死!”

老太太倒好像真的不买救世仙君的账,依旧一根拐杖杵得咚咚响,哼哼唧唧道:“道德当真太差!!!”

众人面面相觑,这回就连楚晚宁都有些不知当如何与她说道了。

正当三个赫赫威名的仙君在客栈二楼阴暗的小角落里被一个鹤发鸡皮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用几句话整得毫无解脱之法时,楼梯口忽然传来吱吱呀呀的脚步声,一个半大的小女孩跑上了楼,一把环住掌柜的胳膊,转头对他们脆生生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奶奶听不到也看不太清楚,她外面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是谁。”

薛蒙啊了一声,说道:“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踏仙君也怔了一下,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低声道:“那她怎么不早说……”

“咦?”小女孩疑惑地眨眨眼睛,“不会呀,我奶奶每一次和人说话,一开头一定会告诉别人的。”

“她告诉别人什么?”

“我是聋瞎老太。”

楚晚宁:“……”

薛蒙:“……”

踏仙君扭过头:“刚刚谁以为她叫释龙瑕的?”

薛蒙怒道:“不就是你这只狗吗!”

由于他们砸了老太太的店,一时找不到木工前来修缮,而瞧外头的天色昏暗翻墨,似是随时都要下雨,于是三个人便主动留下来,替店家在大雨将至前将楼屋抢修妥当。

他们三个人,一个是机甲大宗师,一个从小过惯了苦日子,还有一个薛蒙也时常给薛正雍帮忙,合力一起忙碌起来,修个桌椅板凳屋顶什么的并不在话下。

当最后一块断梁木补好的时候,外面哗地下起了倾盆暴雨,整个无常镇都笼在了一片尘世迷濛中。老太的小孙女见雨势太大了,便干脆留他们在这里小住,等第二天雨停了再回去。

其实对楚晚宁这一行人而言,开个结界回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终究还是稍有些麻烦,而且他们三人也许久没撇开俗务聚在一块儿过了。

雨困不住人,能困住人的只有心。

楚晚宁看薛蒙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对小掌柜说:“那就叨扰店家了。”

“不客气不客气!”小女孩儿倒是很清楚眼前的是什么人,开心得两颊飞红,一蹦三跳地去准备晚饭和房间了。

这一顿饭,吃得气氛非常微妙。

墨燃曾经说的没错,他们师徒三人如今根本不适合在一个屋檐下待着。虽然薛蒙十分想念他们,也十分想和他们再回到从前那般形影不离的日子,但有的窗户纸破了就是破了,再糊上去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和往日一样相处的。

薛蒙能佯作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吗?显然不能。

因此虽然他一直在试图和楚晚宁聊天,却总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尤其他曾经被告知当年在桃苞山庄,楚晚宁曾经当着他的面,在一帘之隔的地方被墨燃占有过。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最强烈的崩溃感早已经过去了,但当他挨着他们一起坐的时候,仍然会无法克制地回想起这一节,然后就会不可掌控地开始想象……

楚晚宁和墨燃……

他师尊和他堂哥……

呃……

他其实很想知道楚晚宁那时候是不是被欺负得太惨了不敢反抗,毕竟墨燃那厮实在太不靠谱。但是他又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就只好几次看看楚晚宁,欲言又止——

“师尊……”

“嗯?”

“……你多吃点肉。”

“师尊……”

“嗯。”

“……你多吃点肉。”

“师尊……”

“……”

“……你还是多吃点肉。”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薛蒙觉得自己有点竭。而踏仙君看着薛掌门给北斗仙尊献媚,一反常态没有阻拦,反倒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咬着骨头冷笑。

一桌三位吃得默默无言,最后楚晚宁先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起身道:“我回房去了。”

踏仙君道:“好啊,不送。”

楚晚宁面色阴沉,拂袖而走。

薛蒙见状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摔筷子:“墨燃!”

踏仙君咬着骨头懒洋洋地:“干什么,接着找日?”

“你——”咬牙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本座又哪里惹你了?盖道长?”

“……啥?”

“盖世浪娃盖道长。”

薛蒙差点跳起来把踏仙君给掐死,两人鸡飞狗跳又闹得呼哧气喘,彼此隔着一张桌子互瞪,薛蒙拍案道:“你说!你凭什么背叛师尊!”

“哎,不是,薛蒙啊,你狗腿也不是这么狗的,没解开幻形咒之前你可是说他对不住本座,他才是修真界的陈世美,与姜曦并驾齐驱,你自己说的。”

“那是因为你断章取义!”薛蒙气的嚷嚷,“什么丢下你独守空房,明明他那时候都已经……都已经……”

都已经为了他们与尘世,化作了飘零灰烟。

哪怕误会解开,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始末,这段前尘过往对于薛蒙和踏仙君而言都是不可细说的逆鳞。

踏仙君当即瞪他:“不许说。”

“我也没打算再说。”

互相又瞪一会儿,薛蒙道:“反正我打死也不相信师尊会待人不忠。你说的那个挖你墙角的人定是你虚构出来的!”

“本座没有!”

“那你说是谁啊?”

“是墨宗师那个伪君子!”

“你……”薛蒙一下子噎住了,他甚至有点懵,懵了半天,噎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双手拍桌站起来,大怒道,“你神经病啊!!”

“闹了这么半天,陪你浪费了那么久,原来是听你自己打自己脸!你连你自己的醋都吃你有病啊!你你你……你真该去孤月夜治治!!要我替你约姜曦吗?报我名字还省钱!!!”

“哦?”踏仙君是个在某方面格外敏锐的男人,他很是三八地抬头,绕过障碍直击盲点:“等等,报你名字为什么可以省钱?”

“我——”

踏仙君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和姜夜沉关系那么好了?”

“我、我……”

薛蒙“我”了半天,居然根本我不清楚。

如果说踏仙君活了两辈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大概就是薛蒙的身世之谜。事实上姜曦是薛蒙亲爹这件事,一直被王夫人保密得很好,在王夫人与薛正雍过世后,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自己心里清楚,世人俱不知情。

踏仙君自然想不到薛蒙与姜曦的真正关系,他瞧着薛蒙一张小脸从白到红从红到青最后憋得不行有苦难言的样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一下子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啊!莫非……

原来如此!!

踏仙君自己喜欢楚晚宁这般年长又清冷的男人,推己及人,就觉得别的男人也必须都是这个口味。于是瞬间想歪,并对薛蒙刮目相看。边看边在心中感慨,真瞧不出啊……

“不必说了。”踏仙君忽然戾气尽失,他起身,一副英雄惜英雄的架势满了一盏酒,钦佩地举起来一饮而尽,而后翻出空酒杯夸赞道,“薛蒙啊,士别三日当那个……咳,刮目相看,你可真能干!本座恭喜你了!”

薛蒙:“???”

不得不说薛蒙与踏仙君人格下的墨燃接触还是太少了,相处惯了正直堂哥墨宗师的他,并没有领悟到一个很重要的点:和踏仙君说话,“能干”这个词,往往不是正常人会理解的那种意思。

直到薛蒙迷迷瞪瞪地被他灌了一杯酒然后一杯倒,也没有反应过来踏仙君说的“兄弟你真能干”到底是在夸他什么,“恭喜了”又是在恭喜什么。

他只模糊听得踏仙君贱兮兮地凑在他旁边问:“哎,那你觉得滋味怎么样啊?好不好?够劲儿吗?”

薛蒙以为他说的是酒,哼道:“怎么不够,太够劲儿了……就是不太受得了……”

晕乎乎,越来越想吐,墨燃这狗东西居然灌他的烧刀子。

不行,他要去跟师尊告状……

踉踉跄跄想往楚晚宁房间去,却被踏仙君拦住了。薛蒙两眼发直,不知踏仙君为何忽然如此热情,含混道:“你、你干嘛?”

踏仙君一把拽住薛蒙,扬起眉毛:“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俩好不容易有得聊,你害什么羞啊。本座跟你说,其实就你这性格吧,本座早就觉得没哪家姑娘能受得了你,你能开窍实在不容易,你听哥哥说--”

薛蒙都快站不住了,脸色发青:“快放手,我……我想……”

踏仙君才不管他想什么呢。

他只觉得薛蒙难得如此明白,这个弟弟终于向他学习,懂得了睡仙尊才是这世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先有哥哥宠幸晚夜玉衡楚仙尊。

后有弟弟霸占暗香幽若姜夜沉。

妙啊!

他甚至都想回去之后把他兄弟俩的英雄伟业大书特书然后把刀架在书商的脖子上要求人家刊印一千万册发遍修真界!

这样他就又发财了!

于是踏仙君兴冲冲道:“本座在这方面特有研究,瞧你是本座弟弟,可以勉为其难地点拨你几手……”

“放开……我要……”

“本座知道你要啊,但你体力不如本座,不能要的太多,关键胜在技巧。而本座的技巧自然是十分--”

“呕--!!!”一声剧烈的呕吐声打断了踏仙君滔滔不绝的自荐。

薛蒙薛子明,在曾经对着绝美大师兄梅含雪的脸呕吐之后,又对着蝶骨美人席人界帝君的俊颜,昏天黑地毫无保留地狂吐了出来。

“……”

踏仙君的脸顿时大黑!

“薛蒙!!你他妈的别吐本座衣服上!这是本座下山给人劈了一天的柴才赚足私房钱买的!操!”

回应他的是薛蒙翻着白眼,又一次的翻江倒海:“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