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宁岁岁抱着小白睡了一会儿午觉，但她醒来时小白已经离开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外间便传来裴知衍的声音。
“醒了吗？”
所以小白应该是察觉到裴知衍过来，所以先离开了吗？
“嗯。”宁岁岁应答。
裴知衍这才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瓶，拿掉瓶塞后倒出一颗丹药，说道：“这是用以安身静气的灵药，你先服下。”
“好。”宁岁岁听话地吃下灵药，那丹药甫一入口，浓郁的苦味便在舌上蔓延。她没忍住皱眉，五官都皱在一起。
好在裴知衍立刻端来热水让她喝下，随后又给她拿了蜜饯。
等这些都做好了，宁岁岁稍微琢磨了一下，这才问道：“大师兄，我可以回自己的院子里吗？”
“这段时间，你先留在我这里。”裴知衍不假思索地回答。
宁岁岁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半张脸，被子上有裴知衍身上的熟悉香气，这让她忍不住面红，又把被子往下拉。
“可是……这不好吧，我住在大师兄的院子里。”宁岁岁说话声音放轻，支支吾吾的。
若非裴知衍，旁人可能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抬眼看向宁岁岁，只见小姑娘一张脸憋得通红，目光躲闪。
知晓她是害羞了，裴知衍嘴角一弯，轻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回去自己的院子。”
宁岁岁喜出望外。
“但我会去你的住处照顾你。”
宁岁岁笑容渐消。
“你选吧。”
琢磨良久，宁岁岁还是选择了后者。总归好过赖在裴知衍的住处，若是被罗香凝和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传出奇怪的谣言。
等宁岁岁回到住处，裴知衍也勒令她待在房间内休息。身体确实不如以往轻松，她便只能乖乖躺下。
裴知衍帮她整理了书房，顺理成章地把他的事务和文书搬到她的书房内。白日里除了照顾她，便是在书房里处理文书。
“若是有事，你出声唤我，我听得见。”离开之前，裴知衍轻声安抚。
“好……”在床榻上躺了四天，宁岁岁只觉得骨头都酥软了。
等裴知衍离开后，宁岁岁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望着帐顶失神许久，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等傍晚时分裴知衍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小姑娘双手老实地放在肚子上，被子也盖得很好，唯独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圆睁着。在听到声响后转头看来，双眼中满是祈求。
“大师兄……”宁岁岁可怜巴巴地唤道。
裴知衍微微挑眉，在她身侧坐下，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这几日，若是看见一只白白的，毛绒绒的灵兽，能不能别赶它走。”她想小白了，想得睡不着。
裴知衍眸光微沉，他自然知道宁岁岁在说哪一只灵兽。
但他自然不可能看见那只白白的，毛绒绒的灵兽，因为他就是那只灵兽。
“你……”
没等裴知衍说话，宁岁岁便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快速说道：“小白不是普通灵兽，我和它认识许久，它很特殊，我不会长红疹。”
“我知晓了。”说完，裴知衍便紧紧抿住嘴唇。
似乎没想到今天的大师兄这么好说话，原本以为会被拒绝的条件轻易被满足，宁岁岁有些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很喜欢它吗？”裴知衍问道。
“当然，”宁岁岁不假思索地回答，“小白是很好的朋友。”
“那比起我呢？”裴知衍又问道。
这让宁岁岁想起上次他跟何箐作比较，不由得满脑子疑惑，为什么大师兄很喜欢把自己拿去跟别人相比？之前是何箐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灵兽也要比一下？
“嗯？”见她不说话，裴知衍轻声催促。
宁岁岁连忙收敛表情，正色道：“当然是大师兄啦！我更喜欢大师兄！”
“哼……”裴知衍轻声闷笑。
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又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喜欢这个词，可不只是用来表达师兄妹之间的感情，万一裴知衍误会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眼去偷看裴知衍的神色。
对方面色舒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乎对她方才那句话很是受用。
见此，宁岁岁面色一红，心中暗道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她忍不住拉了拉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在裴知衍看过来时，甚至闭眼开始装睡。
裴知衍心情颇好，他抽出方才就一直被宁岁岁压住的手，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捏了捏，然后放回被窝里。
他站起身又给宁岁岁掖了掖被角，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在他走开之前，宁岁岁没忍住睁开一只眼睛偷看，结果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对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移开过目光。
宁岁岁长睫一抖，却也知道再装睡有些不合适，忍不住开始没话找话：“大师兄，你要去哪里？”
“去找你的小白。”裴知衍笑道，不知真假。
“哦。”宁岁岁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显得有些模糊。
裴知衍离开后，宁岁岁更睡不着了。她转头看着门窗的方向，好似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来，等了约莫一刻钟，窗户开了。
小白纵身跃入房间内，踩在一把竹椅上朝她看来。
“小白！”宁岁岁一喜，撑着上半身坐起来。
下一刻，小白便跳到她手边，柔软的毛发蹭着她的手腕，好像在撒娇。她抬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随即抱着它躺下。
“我刚才还在跟我的大师兄说，你就真的来了！”宁岁岁有些惊喜，这段时间见到小白的频次有所提高，“你看见他了吗？”
小白没有回应，只是乖巧地趴在她的臂弯里，任由她抚摸。她抬手压住小白的耳朵，等她的手指离开后便又竖起。
“小白好乖……”宁岁岁心情放松不少，看着小白琉璃般的浅金色眼眸露出一个笑容。
沉默半晌，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宁岁岁抚摸小白的轻微声响。她看着小白乖顺的模样，心情却慢慢低落下来。
“小白，我好像生病了……”
听此，原本还眼眸半眯的小白睁开眸子，定定地看着她，貌似在等待她的下文。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很久之前，我还不在无尽山的时候，抚养我长大的婆婆就告诉我，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她说，我上辈子的体质便极为特殊，因为生前被人算计，原本是无法转世投胎的。正因如此，我这辈子的身体还保留这上辈子的缺陷。”
小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隐隐透露出类似于悲哀和沉痛的情绪。
“婆婆说，是因为因果未了。”
其实她知晓很多事情，但从未说过。
“大师兄也跟我说过，我无法像其他师兄师姐一般正常修炼，灵脉脆弱不堪。这次被妖气侵蚀，还引发了灵力暴走。”
她抱起小白，目光沉沉：“又给大师兄添麻烦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话音刚落，小白却伸出前爪按住她的嘴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等她作出反应，它又垂下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
大概就连裴知衍也从来不知晓，宁岁岁会这样认为。
但此刻他作为一只口不能言的灵兽，除了陪伴似乎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宁岁岁单手搂着小白，望着帐顶沉默半晌，又说道：“大师兄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不知晓是谁。”
小白的耳朵轻轻抖动，表示它有在听。
“他比我年长，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见识过广阔的天地。而我小时候住在小村落，被大师兄带回无尽山后便一直不曾离开。”
“我现在只认识无尽山的人，大师兄不是，所以他喜欢的不见得就是我认识的人。”忽略小白灼灼的目光，宁岁岁一张小嘴不住地说这话。
小白踩在枕头上，垂眼便可以看见宁岁岁那张不停胡说八道的嘴巴，真恨不得抬爪去让她住嘴。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它顿住动作。
“我也好想去无尽山外看看……”
她知道裴知衍想保护她，所以不让她离开无尽山，怕的就是发生当年妖兽屠村这样的事情。小时候某天无意识提了一句，她看见裴知衍神色微动，便知晓对方不赞同。
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
宁岁岁不把小白当外人，什么都会跟小白说，她一张嘴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一直直到半夜，竟然又绕回最开始的话题。
“你说……大师兄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她的设想中，对方肯定很漂亮。何箐貌美是无尽山的共识，而裴知衍连何箐都不喜欢，那这个女子至少不会比何箐差。
再者说裴知衍姿色上佳，郎艳独绝，双方都好看，站在一起才登对。
而且应该很强，而非她这样，连基本的修炼都受到阻挠。
说到一半，宁岁岁转身面对小白，声音低落：“等我稍微好些了，要不就跟大师兄保持距离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她是受大师兄照顾长大的，如今也已经及笄，不该再给裴知衍增添负担。
小白看着她，暗自咬牙，随即扭过头去。
它这是不赞同。
但宁岁岁没有再说，她觉得有些困了，拍抚着小白后背的手指也慢下动作，而后顺势闭上眼睛。
等待片刻，宁岁岁已然睡沉。
小白周身泛起微微白光，沿着二者相贴的皮肤慢慢渡到宁岁岁的体内。不一会儿，她体内溢出一股浅淡的黑色气息，尽数没入小白体内。
做完这些，小白已经略感疲惫。
耳边宁岁岁梦呓般嘟囔了一句话，它凑近一点去听，随即便只觉得原本就劳累的心窝子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痛。
宁岁岁说：“离大师兄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裴知衍：那你还不如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