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岁跟着裴知衍回到房间内,然后寻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裴知衍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大师兄,伤口很痛吗?”
“嗯。”裴知衍闷声道。
那么严重狰狞的伤口,若是否认未免显得太假了。更何况若这样能让宁岁岁心疼自己,裴知衍自然觉得很值当。
果然,宁岁岁蹙眉,她轻轻拍了拍裴知衍的肩膀,放轻声音:“那我守着大师兄,你安心睡吧。”
“好。”裴知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裴知衍睡觉很安静,闭上双眼后便只剩下轻浅均匀的呼吸声。宁岁岁垂眸看着他,最后竟也不知不觉感到困意上袭。
片刻后,便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清晨,宁岁岁才恍恍惚惚睁开眼,后背披着的外衣滑落,她转头看去,赫然是昨夜给裴知衍准备的外衣。
她想要伸手去捡,又发现自己的手把裴知衍露在薄被之外的手指抓得紧紧的。
面颊滚热,她连忙撒手,又站起来把裴知衍的外衣折叠好放在床头。走到窗边侧耳倾听,雨声停歇。
开窗一看,一连下了多日的大雨终于停了,院落的石子路都被冲刷干净。天边有微微的暖阳,看来今日是个暖和的好天气。
等院子稍微干一些再打扫,就都可以恢复原样了。
想着,她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裴知衍还睡着。长长的睫毛下垂,搭在下眼睑处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面容和唇色尚且有些苍白,可也比昨夜那幅模样好上许多。
虽然宁岁岁不曾离开无尽山,可也听罗香凝说过,无尽山的首席大弟子裴知衍在外面也是名声远扬。
不仅是因为他的天资少有,修为高深,更重要的是他生得俊俏,更有甚者说他的容貌纵观整个正道也是首屈一指。
这一点,宁岁岁很是赞同。
饶是看了这么多画本,她也从未见过比裴知衍更加俊俏的男修。
兀自欣赏着,宁岁岁突然看见裴知衍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貌似是要醒来了。她连忙撇开目光,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但雨势太大,杏树枝杈断裂,杏花零落,哪里还有她可以欣赏的风景?
“岁岁。”裴知衍轻声唤道。
他看着宁岁岁那毛茸茸的后脑勺,不觉轻笑。她那拙劣的演技自然难逃他的双眼,方才那目光灼热,好似要把他的面颊烧出一个洞来。
“啊……嗯?”宁岁岁转头看来,就好似刚才偷看的不是她,“大师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宁岁岁搀扶着裴知衍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外面雨停了,待会儿我再帮你换一次药,然后送你回去吧?”
“看来岁岁很着急赶我走。”裴知衍玩笑般说道。
“不……不是,大师兄肯定在自己的住处要方便一些……”她慌忙摆手,生怕裴知衍觉得自己怕他麻烦,“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过去帮忙。”
毕竟小时候也是裴知衍照顾自己,现在裴知衍受伤,她自然不能放置不管。
“无事,玩笑话罢了。”
等整理好一切,把裴知衍送回他的住处,宁岁岁便先行离开。
看着小姑娘渐行渐远,裴知衍嘴角处的笑容也慢慢收敛,最后恢复冷清的模样,薄唇紧抿,唇线平直。
他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径直去了书房,书房内正有一人在等着他。
“伤成这样还能有精神?”烬然坐在原本属于裴知衍的位置上,以往的轻浮笑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裴知衍没心思跟他多说,只道:“你怎么来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不来?”烬然挑眉,语气也格外严肃,“说吧,这次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把你都伤成这样?”
“是符罄。”
“符罄?他不是死了吗?”烬然反应很大,倏地从座位上站起,看着烬然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忍不住追问,“百年前,不是你亲手杀了他吗?”
“他惯会傀儡之术,恐怕那并非本体。”裴知衍闭眸。
烬然负手徘徊踱步,面上焦急:“不无道理,但那傀儡竟然以假乱真,想来那傀儡内应当有他几分神魂。”
是以在裴知衍给符罄致命一剑时,也伤到了他的根本。如今修养百余年,这才卷土重来,还伤了裴知衍。
裴知衍与符罄的恩怨牵扯太久,符罄作为一个外人也不知如何评价。思来想去,他最后只问道:“那他……知道宁岁岁的存在了吗?”
“应当还不知晓。”裴知衍摇头。
无尽山弟子行踪隐蔽,宁岁岁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那便好,若他知晓宁岁岁在这里,恐怕又要掀起一场风雨。”想到符罄以往的作为,烬然顿觉头大。
“六月十八,百妖出行,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妖魂虚弱的符罄才会出现。”裴知衍解释道。
吸收百妖的力量,符罄实力大增。再加上裴知衍如今实力大不如百年前,两人战势焦灼,最后结果是两败俱伤。
“他被我重伤,暂时不会再出现了。”
未能斩草除根,符罄就仍是祸患,尤其是他会威胁到宁岁岁,裴知衍断不可能让他长久活在这世上。
说完这件事,烬然又说道:“还有宁岁岁的身体,你准备怎么办?”
裴知衍缄口不语。
“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不继续修炼吧?”好歹是好友最在乎的人,烬然也忍不住着急,“她本就体质特殊,如今体内还有你……”
说到这里,他终是不忍再说。
“我有分寸,我会想办法。”裴知衍说道。
见此,烬然撇开头,说道:“当年的事情,我知晓你很自责,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觉得自己是罪人,拼命赎罪。”
“烬然,若你也经历和我一样的事,便也知晓我这般的缘由了。”裴知衍抬眼看向他,露出一点苦笑,“你不是我,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同行多年,烬然何曾在裴知衍的面上见到过这种神色,他怔愣片刻后闭眸,说道:“行,我不说你了。”
“你伤势如何?”烬然转换话题。
“好很多了。”
“那就好。”烬然也不再多说,扔下一句好生休养便离开了裴知衍的住处。
傍晚时分,宁岁岁带着伤药来了裴知衍的住处,喊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她便自行进了院落,在房门前等了半晌,里面才传来声响。
裴知衍披着外衣来给她开门,自知打扰到他休息了,宁岁岁顿时面红耳赤,说道:“我……我来看看大师兄你需不需要帮忙。”
“进来吧。”裴知衍侧身让宁岁岁进去。
房间内燃着香炉,里面放着裴知衍喜欢的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点奇妙的药香,似乎是安神作用的。
宁岁岁悄悄地看了裴知衍好几眼。
“怎么了?”裴知衍笑着回望。
偷看被发现,宁岁岁咽下一口唾沫,说道:“感觉大师兄好了许多。”
面色比今早上又好了一些。
“是,多亏岁岁昨晚照料。”裴知衍依旧笑着。
给裴知衍又换了一次药,期间宁岁岁细细查看了一下伤口。她没怎么受过伤,就算伤着了也都是些小伤,这么严重的伤势还真是第一次见。
见她秀气的眉毛紧蹙,时不时地还抿嘴,似乎比自己还害怕疼痛,裴知衍忍俊不禁,腹部也跟着他的轻笑声微微起伏。
“怎么这么紧张?”
耳边的笑声低沉喑哑,正在给裴知衍包扎的宁岁岁双手一抖,手指触碰上裴知衍的肌肉,顿觉一阵滚烫。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怕弄疼你。”
“不会疼,放心包扎。”被宁岁岁的话取悦,裴知衍抬手摸了摸宁岁岁的后脑勺,腰腹处的肌肉微动。
这一幕,让宁岁岁双颊绯红。
等给裴知衍包扎好,夜幕已然降临。宁岁岁帮他把窗户关上,然后也准备离开:“大师兄,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岁岁,”裴知衍叫住他,目露无奈,“我睡不着。”
短短一句话,再次让宁岁岁定在原地,她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只干巴巴地重复:“啊……你睡不着啊……”
“嗯。”裴知衍声音清浅,不似作假。
见此,宁岁岁只好顿住脚步。尤其是想到他的伤势可能是因她而起,她便更加不忍拒绝,是以只能叹气。
像昨晚一样,她找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裴知衍躺下,说道:“那你睡吧,我陪着你。”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坐着的椅子,这是她小时候用过的,比寻常椅子矮上许多,坐在床边刚好。她托着腮,一手无意识地扣弄着裴知衍的被褥。
随后便被裴知衍反手握住。
宁岁岁顿时不敢动了,她面颊滚烫地看向裴知衍,对方仍旧闭着双眼,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只见他嘴角带笑,轻声道:“岁岁,我想听摇篮曲。”
“就唱你小时候的那一首,好不好?”
那首摇篮曲,是婆婆教给她的。
看着自己的手背裴知衍的大手包住,对方的指骨修长,触感温和。她只好连连点头,又想到对方闭着眼睛看不见,只好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唱起来。
“夜晚已经到来,星星都在眨眼,快快闭上眼,睡吧睡吧……梦里有广阔的森林,美丽的妖精,睡吧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算错了,第一天三更,周一到周三两更,正好三万字赶上周四上榜。太久没开新文,好多东西都忘记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