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轮船晃悠悠的,几个木桶散发一股子鱼腥味,良子挤在货堆里,扶着木桶,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堆。

她吐出来的有奇怪的药片……半消化的草药,黏糊糊的果子。

良子脱力的打量自己泛黄的胳膊,她像是某种偷渡客,挤在小小的船舱里犯了病。

外面有人在走动,带着帽子,一只眼捂着眼罩,独臂按着一个挂钩,像是一群海盗,个子普遍很高,长相明显不是日本人。

良子没什么求生欲的想,这回可能是重置到国外去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不用面对宿傩了。

蓝眼睛的海盗把半个身子探进房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良子没什么标签,因为她一句也听不懂。

大概是叫来了一个医生,因为医生是这些人里最不像是海盗的,他在黑乎乎的小药箱里翻找了一会,弄出来了几根草想塞到良子嘴里。

良子看看地上吐出来的药渣,明智的拦住了,医生很生气,咕叽咕叽的说了几句英语,和蓝眼睛男人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到门外时,居然一反手,把木门用铁链锁上了。

良子病恹恹的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透过缝隙看见甲板上站着好些行人,除了海盗群外,还有几个宗教穿戴的男人。

“喂!”良子试探的往外面喊了一声。

宗教男人惊讶的看过来,趴在缝隙上和良子说了话,他是日本人:“蛊就要练出来了,请你再等等,我会尽量让你不再晕船。”

良子看着他走开了,在屋里漫无目的的乱走。

这时候,最里面的一个木桶里咕咚了一声,盖子被从里面顶开,良子看过去,一个白色头发的小孩正在里面窥视。

小孩脸很嫩,眼睛偏紫,带着一点严肃,嘴巴旁边有两道符文。

小孩开口了,声音很清亮,“你今天还在晕船吗?吉特的酒对晕船有奇效,你应该和医生要一瓶。”

良子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时间线简直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这不就是小时候的狗卷棘吗?

狗卷棘从木桶里爬出来,他身上很干净,在拥挤脏乱的船舱里十分引人注目。

狗卷棘想了一下,拿了抹布把良子吐的痕迹擦掉了,一边数落良子,“请不要再睡在船板上了,如果你再生病了,医生的药箱也没有能缓解疼痛的东西了。”

船舱的角落里,是狗卷棘铺好的被褥,良子估计这是唯一能休息的地方。

狗卷棘把良子扶着躺平在被褥上,被褥上有一股奶味,良子闻了一下,很笃定就是狗卷棘身上的。

“请好好休息吧,晚上又会很吵的。”狗卷棘说,还提替良子拉上了被子。

良子听见狗卷棘说了那么多的话,很不适应,但狗卷棘突然变成小孩也让她很不适应。

良子躺在被褥上,看着狗卷棘拿抹布在地上擦了擦去的收拾自己吐的东西,脸上尴尬的不行。

过了一会,狗卷棘也爬了过来,不顾良子惊悚的目光钻进了良子的怀里,他这时候的头发有些发卷,软软的摆在良子面前。

良子声音很虚弱,吐露一股子病态,“……别靠那么近。”

狗卷棘抬头,奶气的小脸集警惕的望着良子,“今天别想让我睡木桶,木桶里很挤。”

良子闭上了眼睛,又忍不住睁开了,像想着狗卷棘装在木桶里睡觉的样子,就没发表让他走远点的言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黯淡了,外面升起不怎么亮的明月,甲板上走动的越来越少。

良子这个晕船的毛病足足让她休息了几个钟头,船舱里没有能够照明的东西,一切都黑乎乎的。

接着月亮的狭窄光线,良子看见狗卷棘的脑袋沉沉的压在自己胳膊上,睫毛颤巍巍的睡的正熟,呼吸平稳悠长。

他比自己这个病人还能睡,看来木桶的空间让他的睡眠质量饱受磋磨。

良子正打算摇醒他,外面的铁链哗啦啦的响动,有人在开门了,是一个宗教打扮的人,穿的很老套传统。

狗卷棘随即睁开眼,迅速的爬上了木桶,盖上盖子安静的不动了。

宗教打扮的人叫吉安悟,有五十岁了,一副悲天悯人之像,他对良子说:“来吧,去看看,还有两天就能完成大计了。”

良子觉得这是一个重要剧情点,撑起虚弱的身子打算去看看他说的东西,她又看了眼木桶,狗卷棘小心的在缝隙中看她,澄清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

两人离开,吉安悟又锁上了门,看来大家都对狗卷棘的存在心知肚明。

良子吹了风反而有些精神了,这艘轮船还真是大,虽然有些破旧了,有两层,甲板上还停着一只鹦鹉。

除了晚上也在看风向的水手,没有人走动,整个二层没有人居住,阴气环绕,其他住着的就是宗教人员。

一个船上又那么些说不清信仰的宗教信徒,必定有鬼。

良子跟着吉安悟来到了被封锁的那片区域,里面有很多笼子,良子看见还有畸形的少年少女,被关在拥挤的笼子里。

太多畸形人了……良子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笼子空了一半,有血浸透了甲板。

吉安悟说:“还不够多对吧,不用担心,王会指引我们炼出他中意的子民。”

良子尴尬的笑了,吉安悟视若无睹,也许是他根本没想到良子会对他的宗教产生质疑。

穿过长长的走道,地上点着白色蜡烛,门口守着两个信徒,一大片血从门缝里流出来,意味着用来炼蛊的畸形人开始了斗争。

吉安悟在某些房间里散播毒气,迫使房间里的人走动起来,碰面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自相残杀。

有些半成品已经不再是人了,更像是咒灵一样的东西,他们开始控制物体,身体里长出能割破脖子的利刃。·

即使是这样,这些‘咒灵’还是很快就送了命,源源不断的滋养被传递给如今的蛊王。

良子认为这幅场景莫名熟悉,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运气那么背。

不断斗争的蛊让这片地方形成了可怕的死气,笼罩在整个区域上方,像是一层黑色的结界。

结束以后,只剩下几个咒灵,和一直没露面的蛊王,区域里的普通畸形人几乎都化成了养分喂养其他人。

良子被血腥味冲的想吐,她被吉安悟带回去,也没弄明白自己在其中有什么作用。

宿傩徽章还在她怀里,可怕的渗血,染红了良子的衣服,乍一看像是她的身上被捅了口子。

良子折返回堆放货物的地方,吉安悟的安排一结束,甲板上又开始有蓝眼睛的海盗在唱歌。

狗卷棘从木桶里探出头,询问道:“你弟弟没死吗?”

良子把视线从外面挪到狗卷棘身上,疑惑:“……谁是我弟弟。”

狗卷棘安静的注视她,“双面宿傩啊,你不是把他卖给了吉安悟吗?吉安悟本来不相信的,但双面宿傩没反对,一直说要见你一面。”

狗卷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你怎么傻了,要不是双面宿傩有成为什么诅咒之王的势头,你和我早就下船离开了。”

宿傩要成为诅咒之王——良子被认为是他的姐姐——吉安悟要用良子拿捏宿傩(存疑)

良子没从这条关系链条里找出狗卷棘,“那你呢?”

良子甚至没有时间震惊宿傩也在这里出现了的事实,实际上看见吉安悟的大计时,她就有了预感。

趴在木桶边缘的狗卷棘轻声说:“我是你的弟弟啊。”

良子沉默了,两个主人物都成了她的弟弟,画风扭转的实在太迅速。

“不可能。”良子誓言旦旦的说道:“你休想趁我想不起来的时候糊弄我。”

十年后狗卷棘分明成了想要和良子进一步发展关系的那种人,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血缘关系,而且长的一点也不像。

狗卷棘的目光有些郁闷,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五条老师把我托付给你的,你不能赖账。”

良子把被褥拉起来蒙在身上,狗卷棘见状立刻围了过来,蹭着良子的被角猫着腰躺下了。

良子啧啧,“你不会有什么恋母情结吧?”

狗卷棘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气愤的站起来,躲到了另一个墙角里。

良子终于把狗卷棘赶跑了,这才将被子下面的黄皮纸摸出来,她展开了在月光底下瞧。

上面写着:我良子,将吾弟宿傩卖给吉安悟大师,换取钱银五个,以及一张去夜余府的船票,以帮助吉安悟成大事,颠倒世间光明。

信徒良子留,下面抄写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祷告词。

良子赶紧把黄皮纸卷卷藏好了,感情自己还是个双层骗子,一边伪装自己是信徒,一边伪装宿傩是自己弟弟。

但并不是自己卖的宿傩啊,她那时候应该在狗卷棘的少年时间段里,到底是谁把宿傩给卖掉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良子压着黄皮纸,忧心忡忡的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