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意闻言回身看过去,隔着硕大雨幕与裴清允眸光相视一瞬,眉眼间显露出不解,随后轻轻‘哦’了声。
估计上回让碧荷给他送回去的衣服,被他给扔了罢?既然他不要,回去洗干净后,让碧荷拿去送人就是了。
——
恒阳侯府所在的升平坊与定国公府所在的临渊坊相隔小半个上京城,青松赶路时本欲问上一句他家公子的。
将人送至恒阳侯府门前会不会不太妥当。
刚欲开口,又觉得,这落着雨的天,既然让郡主搭了车,便没有不把人送去家门口的道理,不如不问。
就擅自做主了。
待马车赶回定国公府时,容隐正手撑油纸伞等候在府门前,眉眼间火急火燎,看到马车时,大步走上前,急声问青松:“怎得晚了这么久?”
青松随口答:“路上遇到长乐郡主,先把她给送回府了。”说着,马车捩停,裴清允颀长的身影从马车内走出。
他与容隐并肩往府中行去,容隐眉头皱了又皱,侧首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和长乐郡主是怎么回事?”
裴清允神色平和,温声道:“路上遇见,搭了她一程。”他说的平静,容隐哀叹一声,打趣道:“你该不是千年的铁树,开花了罢?”
容隐说这句话纯属是一时起意,嘴快说了出来,他话落,裴清允眉心微凝,语气疏淡道:“情起于色,她生的是何样貌我尚且不知。”
容隐抬眉:“……情,也不一定非要起于色。”
裴清允侧首看过来,似是向他询问情还可以起于何处。
容隐:“……当我没说。”
——
春日里的雨带着丝丝寒凉,慕知意的衣衫早前被沾湿,如今潮嗒嗒的,回到扶云院她就去净室沐浴了。
待她出浴,采莲给她准备的是一件宽大寝衣。此时正值午后,外面又落着雨,她家郡主向来有午憩的习惯。
就没准备出门的衣裳。
慕知意看了一眼,让她去准备外出的衣衫。不等采莲问上一句,慕知意院里的孙嬷嬷手中端了碗姜汤走过来,语气慈和:“郡主是要出门?”
孙嬷嬷是慕知意的奶嬷嬷,自幼看着她长大,早几日因家中有事告了假,今儿才回来,不解的问慕知意。
慕知意对她颔首,问:“慕知淑可来过了?”
孙嬷嬷回:“二姑娘没来,倒是她身边的婢女杏儿来了好几趟了,问郡主回来了没有,”孙嬷嬷顿了顿:“可是二姑娘又给郡主找不痛快了?”
慕知意只随口‘嗯’了声,接过孙嬷嬷递来的姜汤,神色间未有迟疑,一口饮了下去。
孙嬷嬷看着,很是欣慰。
慕知意年少的时候,很是挑食。
不食过于甜腻的,不食味道过重的,尤其受不了生姜的辛辣气。
孙嬷嬷最是清楚,那个时候,夫人总是以各种理由给郡主吃她不爱吃的食物,郡主因此跟夫人闹过许久。
后来有一日,也不知是为何,郡主吩咐厨房每日的膳食里都可有姜,就这样过了有月余,郡主也就习惯了生姜的味道。
以至于如今夫人再给她吃这些时,郡主虽是明面上反感,实则对这些食物早就见怪不怪,能坦然食之了。
孙嬷嬷看着一碗见了底的姜汤,温和的眉目间染了几许心疼,因为她偷偷瞧见过十来岁时的慕知意第一回逼着自己吃这些时。
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谁也没告诉。
孙嬷嬷将玉碗收在案几上,道:“老奴陪着郡主一起。”慕知意一边被采莲侍奉着穿衣,一边道:“外面落着雨呢,嬷嬷待在屋里罢,让碧荷与我同去。”
待慕知意换好衣裳,碧荷撑着油纸伞和她一道去了慕知淑住着的扶风院。
恒阳侯府府邸敞阔,比得别家府邸要大上好几倍。
这本就是两座府邸,只不过如今被打通合二为一了,老夫人是安帝的嫡亲长姐,当初先帝赐下公主府。
正好与恒阳侯府相挨。
老恒阳侯尚公主后,两座府邸就被打通,是以,府中每个人的院落都很敞阔,虽然慕知意的扶云院与慕知淑的扶风院中间并不间隔别的院落。
却也走了有一刻钟的时辰。
此时,慕知淑正坐在屋内心神不安的用茶,一壶茶被她用了大半,恍惚间看到慕知意出现在她院中。
凳子上如同突然生出针刺一般,让她猛地站起身。
慕知意一边走进屋内一边道:“大白日里还能见了鬼,看把你吓的。”她走至慕知淑对面坐下:“听孙嬷嬷说你让杏儿去了我那里好几趟。”
慕知淑缓了缓心神,坐下后心虚问:“你何时回来的?”她实在是不善于隐藏情绪,那点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慕知意勾笑,道:“路上马车坏了,好在妹妹的未婚夫婿还落在了后面,正好让我搭了他的马车一道回京了。”
慕知淑闻言,神色含怒:“不可能,我走的时候明明就剩你一辆马车了——”慕知淑后知后觉到有些不对。
慕知意打量她一眼,落于身侧的手倏然抬起,把慕知淑吓了一吓,身子往后直撤,慕知意抬于空中的手微动,在慕知淑头上抚了抚,慕知淑皱眉瞪着她:“你做什么?”
慕知意神色冷沉些许,不疾不徐的从袖中取出一支鸢尾花状的银簪递在慕知淑跟前:“妹妹的簪子落我马车里了。”
慕知淑下意识往头上摸:“不可能,我明明——”这次长了点记性,但不多,慕知意往她跟前递了递:“簪尖这般磨损,费了不少力气毁我的马车罢。”
不等慕知淑反应,慕知意已站起身,将银簪重新插回慕知淑发间,在慕知淑也站起身,欲开口骂:“你别诬——”
‘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慕知淑左侧脸颊上。
极为有力,慕知淑莹白的脸颊瞬时红了。
她抬手捂着脸,眸中含满泪花,气的胸脯起伏,指着慕知意道:“你,你等着,我这就去——”
‘啪’的一声响,又一巴掌打在了慕知淑右侧脸颊上。
慕知意呵笑:“等着什么?等你去跟母亲告状吗?别以为祖母病了,我就会任由你欺负忍气吞声。”
“你若愿意,现在就可以让人去请父亲回来,咱们一道去祖母面前,到时候你可要与我当面对质。”慕知淑听到这些。
瞬时偃旗息鼓,气焰都弱了。
慕知意鄙夷的看着她:“这次便罢了,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她话落,转身要走,才发现此刻慕知淑的屋门前站着一个人。
慕知彰撑着伞立在那里,不知到了多久了,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们二人,慕知意看了他一眼,径直撑着伞和碧荷离开了。
慕知意一走,慕知淑捂着脸哇哇大哭,见慕知彰收了油纸伞走进来,哭的越发声嘶力竭,却听慕知彰道:“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有脸哭!”
慕知淑:“……”
“这事如何能怪我,是她先去勾引宋郎的,不然我为何那样对她。”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慕知彰看了她一眼。
眉眼间满是无奈,愤愤道:“二姐,你醒醒吧!宋群岳那样的男子跟在阿姐身后给阿姐提鞋都不配,你以为谁都想抢你的未婚夫婿。”
“宋群岳是有才华,可他又不是裴枢相,哪有那么多人稀罕他。”
慕知彰一番话说完,慕知淑气的像是要喘不上气来,咬牙切齿的指着慕知彰,大喊一声:“滚出去!”